李旷一个勒马回旋,给齐祈扫出一片空地,又一划长戟,为齐祈争取了片刻时间。
齐祈趁着这间隙,全力一跃,跳上马背,坐到李旷身后。
只是面对堰川近乎疯狂地撕咬,两人一时难以脱身,而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近距离攻击,马上的优势被削弱了不少。
长时间的对峙,李旷都开始乏力,更何况齐祈,全凭着一口气硬撑着。
“齐祈。”李旷用极低的声音喊了一声,得到齐祈回应后,略略撇头道,“我给霍睿留破绽,你想办法伤他。”
“是,大将军。”齐祈应声同时,又刺死一个敌军,顺手夺过一支长矛握在左手。
电光火石间,只听李旷喊了一声“躲”,霍睿的长戟直刺过来,李旷一个俯身靠近马背,齐祈身子向右一闪,同时刺出自己的长矛,被霍睿轻松打落,就在霍睿嘴角要露嘲讽之意刹那,齐祈将左手长矛用力一掷,正好刺中霍睿的右臂。
几乎同时的,李旷补刺了一下,将霍睿挑下马去。
本就溃散的堰川更是乱成一锅粥,堰川其他将领终于忍不住撕喊出声:“将军,损失太惨重了,撤吧!总不能覆没在这!”
霍睿眼见大戎这边已经是收尾的打法,不甘心地看一眼李旷,终于下了撤退命令。
“大将军,我们快要打胜了,不追吗?”齐祈一手环着李旷,一手拿着重新从敌军手里夺来的长矛指向堰川撤兵方向,着急地问。
“第一,我们士兵经过长时间耗战,已经没力气了,看到堰川撤兵,他们心里也已经卸力;第二,堰川这次虽然伤亡惨重,但人数仍然庞大,我们一时半会儿吞不下;第三,若此刻把他们逼到绝境,只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李旷逻辑清晰又简单扼要地解释。
话音刚落,匡则出现在两人面前,看着满身是血的两人,焦急询问:“怎么样?受伤了没?”
“没事,被划了两刀,皮肉伤。”李旷察觉到齐祈要下马的举动,出声阻止了,继续对匡则道,“找大夫给他看看,他刚才刺霍睿那下,腿被伤到了。”
亲兵队跑过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李旷又对雷康时道:“雷哥,你这两天看着他些。”
雷康时应“是”。
“我让人打扫战场了,先回去吧,也让大夫给你看看。”匡则还是不放心,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血多少是敌人的,多少是自己的。
李旷点头,轻轻晃动缰绳,得到指令的马匹四肢协调地慢慢往城里走。
齐祈看着其他人在后面跟着走,自己却坐在马上,不安地开口:“大将军,我,我还是下马吧。”
“你准备跳着回去?”李旷回头,伸手指了指后面的亲兵队,“还是你觉得他们谁有力气背你回去。”
齐祈只能闭嘴不说话了。
李旷一直驾马到齐祈帐篷前,才由其他人扶下来搀着进了屋。
目送李旷走远,同时入选亲兵的方安平不无羡慕道:“大将军对你可真好。”
“可不是,知道你被困在里面,又重新杀进重围去了。”于茂实附和出声。
说者无不无心不知道,齐祈听者有意,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心里不安起来,亲兵的第一职责,甚至于唯一职责就是确保大将军安全,今天大将军却因为自己深陷险境。
“别多想,大夫一会儿过来了,”雷康时面色如常地安慰齐祈,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赶紧收拾一下,该上药的上药,该上值的上值。”
李旷这边一回到帐篷,就已经有大夫等着了。李旷无奈一笑,对跟进来的匡则道:“你未免也太仔细了些。”
匡则不说话,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来,倒茶喝水,等大夫检查好,上完药退下后才开口:“你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乱拳还打死老师傅呢,你只是功夫好,不是金刚铁身不会死。”
李旷知道匡则的担心,也不接茬,只笑道:“我救的可是你徒弟啊,难道不该救。”
“也不是,”匡则啧了一声,看向李旷:“可以想别的办法。”
匡则说完,见李旷笑而不语,觉得这笑刺眼,好吧,他也承认,按当时的情况,其他将军有自己的责任,一般兵力别说救了,杀进去都困难,可能确实得李旷出手才可以。
这次交战,堰川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发动战争,李旷决定让兵将喘口气,好好休养生息。
齐祈受了伤,自然无法去晨练,也不能上值,大家待他看起来还和平时一样,但齐祈还是闷闷不乐的。
在帐篷养了几日伤,齐祈憋得发慌,蹦跶到一个人少的空地,自己一个人坐着。
坐了很久,边上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师父。”齐祈喊得软糯幽怨。
“不开心啊?怎么了?”匡则带着他的招牌笑容,柔声问。
齐祈语气并没有因为匡则的出现改善过来,反而更低落了:“师父,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像一个累赘。”
匡则好像习惯了似的,抬手就敲了一下齐祈脑袋,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得狭长:“你这是骂自己呢,还是骂我和谨承呢?”
“我哪里骂大将军和师父了!”齐祈觉得冤枉提高了声音。
“我跟谨承同时看上的人,你说他是废物,不是骂我们是什么?”匡则没好气道。
“我只是说自己是累赘,哪有说废物!”齐祈辩了一句,突然像是反应过什么来,嘴角开始微扬,眼睛开始聚神,一脸期待看着匡则。
匡则被齐祈逗得笑出声来,声音也跟着爽朗起来:“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谨承对你怎么样,又是教你练剑习武,又是教你兵法将术,还亲自教你马术,你当他这个大将军闲的?”
“那大将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齐祈上扬着唇角发问。
匡则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齐祈李旷上次说的在他身上看到另一种可能的自己,而是说:“他惜才,我猜应该是看你悟性好又肯吃苦,被练得鼻青脸肿还一副占了便宜的傻样吧。”
齐祈前面还听得高兴,后面直接皱起眉头来,气呼呼地看匡则:“我怎么觉得这说的是师父您。”
“差不多,差不多。”匡则打着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声线略低了一些,“我其实还有一个私心。”
“私心?”
“嗯。”匡则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不知道还能再军营待多久,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了,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不至于太孤独。”
“为什么要离开?”齐祈只是想想,就已经不舍。
“家里不喜欢。”匡则苦笑,“之前就被逼着离开军队,在京都做了一年的闲散公子哥儿,所以谨承才常常笑称我作纨绔。一年前,他遇到麻烦,写信给我,问我能不能来。”
“您家里同意了?”齐祈小声问。
“不同意啊。”匡则苦涩道:“我跟谨承,从小在军营长起来的,说实话,比起京都的靡靡之音,奢靡之气,我更喜欢在军队的日子。所以百般央求了祖父,答应了他的条件,才被允许过来的。”
“您答应了什么?”齐祈好奇。
匡则习惯地扯了扯嘴角,没有笑意:“不许立功。”
齐祈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抢物资那次,上报有功人员名单里没有匡则。
“我刚来的时候,最难受的不是打仗艰苦,是谨承,他就像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木偶人,不会笑,没有情绪,跟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匡则说着蹙起眉宇,“我真怕他又变回毫无生气的模样。”
“那您不能不走吗?”
“已经一年多了,家里不会让我待太久的,年前家里送东西来,就透露已经在相看各家小姐——”匡则说到这个,突然戛然而止,看齐祈听到八卦的表情,忍不住瞪了一眼,“所以啊,我希望你能代我,让他活得像个人。”
“那为什么师父您选我呢?”齐祈更加不解。
“军队里除了岑老将军他们把谨承当晚辈,其他人都只当他大将军敬重……”
匡则话没说完,被齐祈打断,齐祈急切剖白:“我也敬重的,有时还很怕呢。”
匡则笑笑,不打算说得太直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奇怪,有时候不能用语言来表达。齐祈对李旷确实恭敬,言行也都规规矩矩,但相处时的感觉就不是冰冷的上下属关系。
沉默了一会儿,齐祈低低地叫了匡则一声“师父”,又停顿了很久,齐祈才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您说大将军那日是不是,不该救我。”
“秦芸那次,你也是不顾一切过来破局的啊,后来还挨了罚,可有后悔过。”匡则避过问题回答。
“那不一样,我们在战场的职责就是舍命护大将军,因为大将军活着,我们才能活着,可是如果……如果……”齐祈把头低得更低了些,近乎嘟囔,“大家一定觉得我连累了将军,也连累了他们。”
匡则警觉地眉头一皱:“这次由你断后,是谁的主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