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稚：“还好。”
她嘴上这么说，童泯却同样借着她背后的灯光，看见了她捂在小腹上的手。
就知道这人在嘴硬。
童泯叹了口气：“不舒服何必硬撑着呢？今天还跟大家一起挨罚。”
殷稚：“麻烦。”
童泯对她这句“麻烦”没什么表示，只是一言不发地让殷稚跟自己回房间。
这个点寝室早就熄灯了，童泯只能打开手机的电筒。
她从书架上抱下一个透明的塑料箱。
那里面装着些日常的药物，殷稚看见她从里面抽了条袋装咖啡似的东西，拿纸杯冲了杯开水给她：“喝吧。”
开水隔着纸杯熨帖掌心，杯口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怕被烫到舌头，殷稚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那饮料入口微甜，还带着点辛辣刺激的味道。殷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问道：“这是什么？”
“红糖姜茶啊。”童泯催促，“赶紧喝，喝完睡觉！明天还要训练呢！”
殷稚盯着杯子，没什么语气：“晚上喝糖水会发胖。”
童泯数落她：“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爱美啊？”
殷稚静了静。
可能痛经的感觉实在难熬，她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接受了。不过因为刚接的水太烫，殷稚只能吹一口，喝一口。
红糖水从口腔直暖进胃里，殷稚心头顿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童泯又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两个暖宝宝出来：“这个你待会儿睡觉的时候搁小肚子上会好很多……”
话到这里，童泯忽然想起殷稚这些天的种种表现……
跟别人交流的时候毫无情商也就算了，连洗衣机都不会操作，可以说生活经验值为零。
怕她不知道，童泯就又叮嘱她：“要隔着衣服，千万不能贴身，会烫伤的。”
殷稚拿着童泯给她的两个暖宝宝，有点受宠若惊。
熄了灯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童泯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殷稚在黑暗里低声跟自己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寝室里安静了一阵，上床忽然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夏灵：“殷稚，你痛经吗？”
童泯一怔，循声望过去：“你怎么也没睡？”
“我睡不着。”夏灵说，“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们了。”
“没事。”童泯安慰她，“军训就是这样的，培养集体荣誉感嘛。”
可夏灵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因为她买来的那袋零食，她们寝室还要单独写检讨。童泯和殷稚更惨，无视教官的命令罪加一等，要写两份。
她向殷稚建议道：“你如果痛经的话可以去看看中医。我初中的时候也疼，一到生理期简直疼到窒息！不过自从看过中医之后就好多了。”
“真的。”夏灵保证，“你可以试试看，我这里有个好医生，有需要的话现在就推荐给你。”
殷稚：“好。”
殷稚坐在书桌前，记下了夏灵说的联系方式，然后又按童泯说的那样，把两个暖宝宝隔着睡衣，分别贴在了小腹跟腰后。
没过一会儿，贴着她身体的暖宝宝逐渐发起热来，小腹的阵痛跟腰间的酸痛感都随着那熨帖的温度略有减轻，一时间果然好了很多。
身上的不适感逐渐减退，一整天训练带来的困倦终于姗姗来迟，渐渐侵袭吞噬掉了她的意识。
殷稚不知不觉缓缓闭上了眼睛，难得在生理期睡了个安稳觉。
凌晨五点半，殷稚那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就把她催醒了。
这个点还不到童泯她们起床的时间。
以免吵到她们，殷稚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到盥洗台前洗了把脸，水润湿发梢，从眉骨滴落。
可能是因为劳累，再加上休息得少，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
“形象。”殷稚恍惚听见一个声音，那人的叮嘱言犹在耳，“我亲爱的凯瑟琳小姐，请永远在意自己的形象。”
训练不让上妆，殷稚打开抽屉，只能朝脸上简单地喷了一层防晒。
七点就得去食堂吃饭，其他三个人很快也醒了。童泯打着哈欠醒来，殷稚看见，跟她道了声早。
童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接了杯热水，朝殷稚递去沉甸甸的纸杯。
闻到跟昨晚那如出一辙的味道，殷稚愣了愣。见她不动，童泯索性把纸杯放到了她面前：“拿着。”
殷稚匪夷：“我还要喝？”
童泯：“还疼吗？还疼就喝。”
殷稚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接过来喝了。
今天四班的连队换了名教官，说是之前那位有事，所以换班了。
新来的教官比前三天那位个性温和可亲些，人也比较幽默，没那么严格，很快与学生们打成一片。
晚上训练结束，连带着寝室里的气氛都很愉悦。
大家休息的时候，陶浅浅忽然拿着平板，扭扭捏捏地凑过来，跟几人道：“我这里缓存了一部电影。”
夏灵：“然后呢？”
“然后我不敢一个人看……”她笑眯眯地提议说，“咱们大家一起看吧？”
童泯很想婉拒，然而陶浅浅兴致勃勃的，她不想扫了对方的兴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陶浅浅找来的是温子仁导演的《安娜贝尔》。
不知道别人看来是什么样的。
那个贯穿电影主线的木偶娃娃落到童泯眼里倒是怎么看怎么瘆人，还有影片开头那句“本片改编自真实故事”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偏偏陶浅浅还喜欢解说：“其实安娜贝尔的本体不长这样。”
她用手机上浏览器搜索，点开其中一个比较清晰的布娃娃图片，拿给三人看：“它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导演为了增添恐怖气氛，就换成了电影里面的娃娃。”
夏灵神经大条地没有上心，甚至跟着赞同地点头：“那确实是电影里的比较可怕。”
趁她们凑在一起，童泯悄悄转头看了眼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玩具熊，一时有点发怵。
心理因素的加持下，布偶那千篇一律的微笑唇也莫名诡异起来。
童泯：“……”
忽然就不是很想要那个娃娃了。
电影结束后大家各自洗漱，童泯却留在原地，坐在桌前紧紧盯着闹钟上的时间，仿佛她这样看着，秒针就能走得慢一些。
直到夏灵跟陶浅浅先后上床，童泯都还是坐在那里。夏灵见状奇怪：“童泯你不睡觉吗？还有十分钟就熄灯了。”
她忽然出声，吓得童泯一个激灵：“马上！”
还有十分钟，童泯不敢耽搁，连忙去阳台洗漱。
然而就在她低头吐漱口水的时候，殷稚正巧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抬头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影，童泯顿时又打了个激灵。
“你要吓死我啊？”
看她一脸心有余悸，殷稚眯起眼睛：“你害怕？”
童泯擦了擦脸上的水：“……有点。”
殷稚歪头，又问：“不敢一个人睡？”
童泯喉头哽着。
她不好意思地觑着殷稚的脸，慢吞吞地，将那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有点。”
“那……”殷稚毛遂自荐道，“我陪你睡？”
童泯求之不得。
女孩刚洗过澡，身上笼着若有若无的香。虽然殷稚面相性格都偏冷，但她用的沐浴露却没有那么清冽，不像雪松跟薄荷那样时时刻刻都带着股凉意。
她依然说不上那是股什么味道，总之温馨柔和，闻着很舒服。
童泯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月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现在竟然躺在一张床上。
几分钟之后，宿舍楼的总闸照常关停。
寝室里刹时暗下来。
因为电影的缘故，童泯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布娃娃有点发怵，难得没有抱着它，甚至将玩偶挪去书桌上眼不见为净。
可即便如此，童泯也没能睡着。
陶浅浅找来的电影已经结束了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童泯不断地想要逼着自己忘掉，然而大脑却不听使唤，贴心地当着重映机，不断回播着一幕幕恐怖的画面。
殷稚睡在外面，她背对着童泯酝酿一会儿，困意很快涌了上来。
却在这时，身后的人忽然戳了戳她的肩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微弱问她：“殷稚，你睡了吗？”
殷稚：“怎么？”
童泯忐忑道：“我、我能不能牵着你的手睡？”
殷稚沉默两秒道：“……随你。”
得了对方的同意，童泯忙不迭地伸过手，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即牵上去握住她。
为求心安，少女甚至在她指隙间捏了捏。
殷稚没空在意这些，她昏昏欲睡，谁想刚闭上眼，身边的人又叫道：“殷稚……”
“怎么了？”
“我睡不着……”童泯咬了咬唇，“你跟我聊聊天？”
殷稚干脆翻过身来，面对她问：“聊什么？”
对方的语气里没有半点不耐烦，然而夏灵跟陶浅浅都没吱声，也不知是不是睡了，她总不好说话吵人家。
由是，童泯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默默缩回墙角。
殷稚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没关系。”
手机的屏幕亮着，照上她的脸，那双灰色的眼睛沉静看着她。
她不再像初见那样桀骜不驯，驯化后的大猫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殷稚说：“我今晚都会在你身边，睡吧。”
童泯被她安慰地放下心来，大胆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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