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确如楚归所料,温希梅当真顺着陈太尉那条线继续查了下去。
依照温希梅宁可错抓也不愿放过的性子,即使心存疑虑,但只要有了那么一丝线索,她都会继续往下查。
她这一点,楚归倒是清楚得很,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归的好些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
而楚归对宋浔此人的了解甚稀,只知道此人多疑、草木皆兵、神秘莫测、行踪不定,别的什么生平、年龄此类一概不知。楚归能查出被温希梅掩埋的过往,却始终查不出有关宋浔的任何信息。
不过只要拿捏住温帝,一切都不足为惧。
一切都如她所预想的进行,温希梅查出来陈太尉涉嫌贪污国库,现下已派官府严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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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笼罩,皓月倾华,窗外老树依稀掩映,筛得月华如练。
彼时楚归坐在檀木桌前,百无聊赖地捧书细读,忽而余光见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她警惕起来,放下手中的卷轴向窗外望去。
只见幽静夜色间,一位蒙面黑衣人朝着某一个方向迅速前进,那人身手敏捷,一瞧便知是个练家子,不过前进的方向......
似乎是关押着陈太尉的地方。
楚归看着蒙面人渐渐化为远处一个迅速移动的黑点,最终隐于山岚间,心中了然。
看来他们开始动手了。
只可惜,寻错了方向。
楚归微微叹气,摇了摇头,而后转过纤细腰身,迈着轻盈的步伐回到檀木桌前,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落红乱逐东流水,一点芳心为君死。”
她摇头笑了笑,而后将茶一饮而尽。
外头秋色苍凉,却徒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到底是个忠心的痴情人了,只可惜了那条命,不知她的结局是否会被她所痴情的那人记住。
照温希梅的性子,哪会那么明目张胆将人放在那,方才的蒙面人此番过去,只怕是羊入虎穴,有进难出。
不过如此一来也好,也省得自己再大费周章去对付那人了。
此时的另一边,重重守卫驻守的屋外,那位蒙面人不过是挥袖一撒粉末,守卫便倒地不起。
她轻而易举地潜了进去。
昏暗的屋内,“陈太尉”侧身睡在床榻之上,瞧着已然熟睡。
蒙面人脚步放得轻缓,手中握着的短刀在夜中寒气乍现,闪着银光,整座屋内弥漫着几分肃杀之意,夜幕黑得令人心惊。
正当短刀悬在空中,准备刺下去的那一瞬,床上的人只是一翻身,随即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蒙面人身后。
——这位“陈太尉”正是温希梅身边的侍卫陈白。
那位蒙面人认得陈白,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却无处可逃,只能边接住她的招式边试图向外退去。
可陈白招招逼近,丝毫不留喘息机会。
她一掌朝着蒙面人袭去,在寂静夜中划起一道风声,招式快如影,蒙面人也是身手不凡,招招袭来招招接下,几番下来却是渐渐落了下风。
她自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索性化守为攻,假意接住陈白的招式,却擒住她的手腕一翻,再一掌袭去,令陈白连连后退。
终于是得了空子,蒙面人拔腿就向外跑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被温希梅带来的援军抓了个正着。
“想往哪儿跑?”温希梅的嗓音带着独属于帝王的那一份十足的威压感,让人不寒而栗,“拿下。”
身后的士兵得令,即刻出动将试图逃跑挣扎的蒙面人捉拿住。
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烛台,整座屋子亮堂起来,明亮烛火摇曳。
温希梅走向被士兵们擒住的蒙面人,伸手摘下她用于蒙面的黑布,得到的答案却让她有些意外——
“孟檀?”
这位蒙面人正是跟在左相身旁多年的孟檀,此人爱慕左相,对其忠心耿耿,除了受左相指示外,温希梅实在是想不到孟檀还有何动机行刺陈太尉。
“说吧,左相想做什么?”温希梅直起身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孟檀仍面色不改,“是我一厢情愿,她不知情。”
“放心,就算你不说,朕也总有办法能查到。先前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朕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倒是坐实了。”温希梅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反正此人忠心为主,根本问不出些什么。
她摆了摆手,让人将孟檀带了下去。
如此看来,榜眼、陈太尉、左相三人倒是有着不小的牵连。
“陈白,今夜你多带些人守着陈桉,多加小心。”
“是。”
看来这世道不太平,背地里暗流涌动,只怕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夜幕低垂,将整个顺熙国笼罩其间,天地间一片灰暗,瞧不见何人的神情,突然树梢掠起一只咕咕短促叫的猫头鹰,扑扇着双翅飞远了。
处理完诸多琐事,直至月上中天,温希梅才回了寝宫,彼时的楚归刚要歇下,见了温希梅又坐起来,道:“今日怎么处理得这么晚,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了?”
温希梅坐上床榻,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真是没想到左相竟会参与其中。”
楚归听了此言,虽然内心毫不意外,可面上却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也不过问温希梅事件的具体,惊讶道:“怎么了?左相别有二心吗?”
“嗯,”温希梅轻轻叹气,“她平日里瞧着倒是忠心耿耿,当真是辜负了朕对她的信任。”
楚归闻言,心中了然。
看来温希梅不仅仅是抓住了孟檀,还查到了许多关于左相的消息。不过楚归倒是好奇温希梅究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如此确定,没准自己再放出点什么,就能让左相输得一败涂地,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宋浔的辅佐,温希梅可谓是皇权独大,废掉任何一个官员都是轻而易举,现下她要做的就是找寻证据,坐实了左相的罪名。
这榜眼一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是啊,此人还真是深不可测。”楚归道,“夜深了陛下,快些歇息吧。”
此时都城当中的左相府还亮堂着,左相宋恒听了眼线所报,心中甚是烦忧。以她对温希梅的了解,自己怕是不能独善其身了,孟檀此番想来也是有去无回。
她无力地坐在椅上苦笑着,天要亡我。
也不知幕后那第三者究竟是谁,不曾露面却能搅得这顺熙国风云四起,事到如今仍能独善其身。
运筹帷幄了一世的宋恒此时才真正甘拜下风。
孟檀对她的感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可她始终无法放下自己的那位亡妻,去直视孟檀对自己的感情以及自己的内心。
如此不舍,如此逃避,循环往复了岁岁年年。
宋恒握紧了座椅的把手,想来自己和陈桉合作也寻到了右相一众的诸多把柄,不知将其透露给国师会不会令温希梅暂时转移注意力,若是能将右相一众拉下水那便更好。
朝堂之上分为左、右两大党派,二者所谋皆为利,因此不免有冲突争锋。而在所谋上又稍有不同,左相所求的仅仅是权,而右相所求的是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
二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皇上对国师唯命是从,那温希梅不过是宋浔的一个傀儡罢了,宋浔许是不好直接掌权,有诸多顾忌,因此一直在间接掌权。现在哪还有什么“温”氏江山,不过是徒有其表,不如称其为“宋氏江山”。若是除掉了温希梅,宋浔的权便削弱了大半,届时就不足为惧了。
以右相的话来说便是:她温希梅无能,令文官掌权,那这皇位我楚夷为何坐不得?
左、右相对此见解不同。
左相认为权在宋浔手中,因此主要从宋浔入手,费力讨好她。她与宋浔所求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在乎那个至尊的皇位,只在乎自己手中的权,至于皇位,无论谁坐都一样。而右相则是认为从温希梅处入手更为妥当,与左相恰恰相反。二人虽然所求极为相似,但侧重点不同,难免会有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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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的铁锁被狱卒打开,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
处于其间熟睡的陈桉被这声音惊醒,见来者是温希梅与陈白,睡意全无,背上直冒冷汗。
温希梅的声音带着独属于帝王的那一份威压,嗓音低沉而有力:“我们查过了,榜眼是被你派去的人杀的。”
陈桉听后却是一头雾水:“我没有派人杀她。”
温希梅闻言,倒也不意外,缓缓道:“我们会尽力还你一个清白,不过这对于你的结局走向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她顿了顿,又说:“你是否还记得为官初期背过的那句话?”
陈桉点点头,背诵起了温希梅方才所说的每一位官员在为官初期都会背的那句话:“为官者,当正直清廉,为天下谋利,不拘于一己之私,当不愧于心,不愧于己,不愧于国,不愧天下黎民百姓。”
“难得你还记着,现今许多官员都已将其忘却了。”说罢,温希梅转身与陈白走出牢狱,离开前又顿了顿,落下一句“你的结局已然知晓”。
陈桉瘫坐在地上,双眼变得空洞无神。
原来自己早已失了初心。
许多年前,她初入官场,立志做一个清廉官,就像那句话中所说:“为官者,当正直清廉,为天下谋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早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被风尘蒙住了双眼,竟变成了当初的自己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她那时做决定前就已不惧死亡,只是如今想起最初的自己却羞愧难当。
原来她不曾遗忘一切,当回想起来时,一切又是那么清晰,化作利刃,从许多年前,从一切最开始的时候穿梭而来,一刀一刀对违背初心的自己进行凌迟之刑。
陈桉苦笑起来,越来越癫狂,越来越疯。灰墙上投映出她似疯似狂的黑影,愈渐大了起来,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
“顺熙国律法第三百二十一条,为官者贪污......当以死刑处之。”
她嗓音嘶哑,颤抖着说出这话,声音随风散去。
“落红乱逐东流水,一点芳心为君死。”
——戴叔伦《相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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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的角色姓氏有几个一样的,不要多想!他们之前没啥特别的关系,就纯粹是我起名的时候不小心重姓氏了!
发现我好喜欢写那种死到临头了来个回忆悔悟的那种,《红灯绿灯小白灯》的**oss刘魁也是这种,写爽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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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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