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甜腻

司文原本颓然的身体猛地绷直,双手死死扒住囚车,恶狠狠瞪着乔婉眠,冲囚车外围着的人说了句什么。

那几人转过头,乔婉眠才认出那些人是她经年未见的外祖母与舅母、堂兄,其他人只是意味不明地看向她,但舅母的眼神淬着毒,直勾勾钉过来。

乔婉眠不想与他们再有交集,慌张后退躲到人群中。

舅母张氏拨开人群,一手扽住乔婉眠的肩部的薄纱,将她往人群外拖,她躲闪不及,踉跄着跟了出去。

张氏道:“你比你娘还要没良心!当年你娘就忤逆不孝,连至亲都不认,跟着乔应舟那破落户跑了,你倒好,青出于蓝是吧?你要你亲舅舅的命!乔应舟呢?你们一家就这么撒手不管了?”

司文出事后,他们最开始抱了希望,想通过乔应舟求求情,没想到乔家人去楼空,显然是心虚跑路了。

不止这样,司家多方打探后得知,乔祺竟然靠着拉司文下马进了金吾卫,他们几次找到金吾卫的驻地,乔祺都对他们避而不见。

张氏接着道:“你们一家瞧着老实,实际上心狠阴毒至极,今日你必须将乔应舟找出来,说!是不是你们一家记恨司家将你娘逐出家门,才陷害你舅舅!”

周围人只偶尔被张氏吸引一下目光,便又回过神忧心自家的麻烦事,更不在意被张氏拽着的柔弱少女。

司家算不得大族,几代都是小官,也没什么门路。当年她的外祖就是冲着乔家是镇北军的人才让乔应舟与她娘亲订下娃娃亲。

乔婉眠对害得娘亲郁郁而终的司家毫无感情,更没想到在他们眼中,乔家反倒成了恶人。

她忍着眼泪,用尽全力推开张氏的手,直视着她道:“我娘与爹爹有婚约在身,是外祖父当年棒打鸳鸯,逼我娘给别人当小妾,娘她没有办法,才离开司家,是司家先对不住她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耳朵里的嗡鸣声让她几乎听不见自己说话,余下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朝廷又不是听我的才抓了司文,他自己做错了事,只能怪他自己!”

张氏没想到乔婉眠能有那么大力气,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指着她就要开骂,被堂兄司见山拦住。

司见山对张氏道:“母亲,此事与她无关,您先去照看祖母罢。”

复而转身看向乔婉眠,颌首道:“婉眠妹妹,家中遭逢巨变,母亲她情绪不好,你别放在心。是司家对不住你们,日后有我替父亲偿还。”

张氏嘴唇翕动几下,看了看司见山的神色,愤愤扭头回去搀在司文囚车前抹眼泪的婆母。

司见山的态度让乔婉眠翻涌的怒气生生堵在胸口,不得抒解,她正犹豫怎么回应时,金吾卫将犯人押解完毕,号令闲杂人等将路让开。

囚车辘辘前行,司家人也随之离开,乔婉眠立在原处看着他们走远,才感到腿软得厉害,手脚冰凉颤抖,但今日她还算争气,一直憋到队伍消失才冒出眼泪。

她试图说服自己,从母亲病逝那日起,那些人就只是陌生人了,但事到临头,她也不愿娘亲至死都惦记的人为司文陪葬。

怀中食盒飘出的香气让乔婉眠回过神,她擦干泪,走近守门小吏,哑着嗓子道:“大人,我是萧大人府上的丫鬟,为大人来送吃食,大人可否放行?”

说着,将萧越扔给她的腰牌递了过去。

小吏查验过后,带乔婉眠入大理寺寻萧越。

大理寺像是常年被无望与痛苦浸润,铅黑的墙面像是会随时森森然从四面压迫到她身上,连花圃中的花草都了无生气地垂着头。

路越走越窄,逐渐,连忙碌办公的官吏都看不见一个,乔婉眠几乎想要退却时,小吏将她领到一处矮门前停下,道:“姑娘,这里面可是大理寺狱,姑娘是直接进去,还是我去通报一声?”

若是平常,理应通报,尤其对方还是个小姑娘,狱中煞气重,难免冲撞。

但对方手中握着的是萧越亲信的令牌,刃刀平日就凭这样的令牌随意出入大理寺,且他早就注意到了乔婉眠,心生怜惜,想为她行个方便。

乔婉眠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般高的玄铁矮门,心中疑惑,这就是传说中能将死人的嘴都撬开的大理寺狱?一点都不威风。

小吏笑道:“姑娘大概不知,狱门建得矮,就是告诉来人,一脚踏入这门,就已经低人一等,不交代清楚,别想再直着脊梁出去——或是只能躺着出去。”

乔婉眠头皮一麻,脑中想的却是萧越那样的身量,当如萧老将军一般驰骋疆场,而非每日弯腰挤入这一方小小监牢。

这到底是谁的监牢。

乔婉眠顺嘴问道:“大人在审案?”

小吏看了看乔婉眠怀中的精致食盒,答道:“应当在用饭。”

见乔婉眠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解释:“你也瞧见了,方从政一案中已招供的要犯正被羁押至别处,剩下的都是些抵死不认的主,其中沈絮是大人同窗,大人在同他用饭。”

乔婉眠向他点头道谢,“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去送吧。”

小吏敲开牢门,压抑的氛围让她有些心颤,一步不错地跟在两个黑脸狱丞后。

大理寺狱中不见天日,仅靠脏污墙上悬着的几只火把勉强照亮。乔婉眠一路低着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踏入血泊或是踩到什么断肢。

狱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臭混合的刺鼻味道,直冲乔婉眠的天灵盖。

她捂着食盒,生怕一不留神将臭气放进去,毁了她辛苦做的几样菜。

难怪萧越平日里总是带着煞气又有点邪性,如果每天将她关在这里几个时辰,她说不定也会变态。

啊,不可以说恩人变态。

狱丞忽然停下脚步,乔婉眠躲闪不及,险些一头撞到狱丞背上,她从狱承身后探出头,正对上一双隐匿在长睫阴影下的深邃眼眸。

牢中光线太暗,但后脊窜起的凉意告诉乔婉眠,萧越的眼神恐怕不善。

萧越原本屈腿坐在牢中矮几边,见到她后缓缓屈腿站起身,身姿半浸在阴影中,不断拔高,带来的压迫感也不断增强。

挡在乔婉眠身前的狱承经验丰富,在萧越完全站起身来前就溜之大吉,乔婉眠抱着食盒战战兢兢道:“大人,这是小厨房担心您公务繁忙来不及用膳,特地为您做的。”

萧越半阖着眼皮,毫不掩饰对乔婉眠的技俩的不屑。

张十三做菜口味清淡,他做的东西哪里会飘出这种甜甜腻腻的香气?

原来乔婉眠今日讨腰牌,就是为了做吃食讨好他。她此刻恐怕正等着自己拆穿她,而后再娇滴滴地说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

他平生最烦有人算计到他头上,乔婉眠眼下,正无知无畏地踩在他的底线上,到底是他平日太过纵容了。

萧越正欲呵斥她离开,却发现少女鼻头眼角都泛着红,显然是刚哭过,联想起外面刚刚送走的囚犯,萧越问:“又怎么了?”

乔婉眠的声音还有点哑,“方才在外面看到了舅舅和外祖一家……”她抬头,眼中蒙了一层朦胧水色,轻声问:“大人,我舅舅他…会死么?”

萧越语气冷淡,“出了结果朝廷自会发榜公告。”他又看一眼乔婉眠的鼻头,补充,“大概不会累及亲族。”

她心中稍安,踏入牢房,道:“多谢大人提点。菜还热着,大人快趁热吃吧。”

萧越看着她的动作,嘴边的驱逐咽了回去。

算了,不想再看她哭哭啼啼,且随她罢,等一会出事了再保她也不迟。

乔婉眠见萧越默许,心情好了许多,行至小几前摆放菜肴,偷偷将目光投向牢房中的沈絮,他破损的囚服上遍布脏污与血渍,瞧着像在牢中吃了不少苦头。

沈絮伸出手帮忙,“不用劳烦姑娘,我来罢。”

萧越挑眉坐回去,看沈絮揭开其中一个小砂锅的锅盖,原本浅浅萦绕鼻尖的香气一下扩散。

烛火下,六块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整齐码在其中,有着文火慢炖又大火收汁之后自然呈现出的莹润色泽。

沈絮迫不及待地开始狼吞虎咽,间或夸赞侯府厨子的手艺,一点不像一个快被冤死的囚徒。

萧越懒得看他,重新拾箸,继续吃余下的青菜牢饭。

勉强下咽,萧越心底升起一股火气。

怎么就偏偏是今日。

乔婉眠一直小心观察着萧越,见他只吃牢饭,分毫不动她一步步跟着张伯学做出的菜,有些失落。

他昨日明明将炸荷花都吃了,她以为他是爱吃甜的,原来他更喜欢吃清粥小菜。

乔婉眠为自己辛苦炖煮的板栗烧肉默默惋惜。

早知道她也多尝一块了,总不会全都便宜了司文的同党。

但最可惜的还是,她原以为这样默默照料他起居,是一种报恩,但萧越的表现说明他并不领情。

且脸色越来越难看。

牢房中只有劣质蜡烛燃着一豆灯火,向四周散着黑烟,更使人视线模糊,乔婉眠一晃眼,似乎看见萧越额角闪着晶莹的碎光。

很热?

这大牢分明阴森得很。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发现萧越的情况不大对。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有大滴汗水从额角滴落,砸到污脏的地面。

吃坏肚子了?

乔婉眠犹豫着伸出手想去搀扶他,萧越却挥手将她的手打落,咬牙抬头对同样犹疑在一旁的狱丞道:“叫人来,牢饭有毒。”

萧越:好气,没吃到LP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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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甜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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