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这一刻,季明雁终于有些看不穿沈溪月了。

她看到沈溪月在笑,眉眼微弯如月,眼里似有勾人魂的钩子,嘴唇微张,却半天不动一下。

她因为什么而笑,又是想与自己说些什么,这些季明雁统统猜不透。

也许是在安慰自己吧,她想。

迟迟不见季明雁有任何反应,沈溪月才意识到一件事——那些话只梗于她喉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其实她从始至终未开过口。

时间已不多,前方就是剧组,她索性将那句未出口的话吞咽回去,收拾好心思,去迎接今日的拍摄。

天色仍旧昏沉,山雨欲来,空气里弥漫着一片薄薄的雾,在这团迷雾之后,残忍的真相即将被揭开。

当安燕与陈阅一同面对真凶时,前者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身旁的人,明明早已猜到真相,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她只是……不想让陈阅伤心难过,于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能多拖几秒时间,让陈阅晚一些得知真相,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其实陈阅早已有所察觉,安燕是一名好警察,却终究不是一位好演员。

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一名侦探,哪怕真相残酷,就不该去揭开了吗,就不该去为枉死者伸冤了吗?

陈阅狠狠剜了安燕一眼,不知她怎么糊涂成这样。

既然如此,安燕说不出的真相,就由她来狠狠撕开这道疤吧。

她眼神更加坚定,怒视前方,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全场静悄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带入到这紧张诡谲的氛围中去,她们全都睁圆了眼屏息凝神盯着那三人。

季明雁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着,她看向沈溪月,听着那些撕开伤疤的字眼从她口中接连不断地被砸出,她有些呆愣了。

沈溪月的爆发力、台词功底、眼神戏,明明早已见识过的她的厉害,可这一刻的震撼无可比拟,她完完全全已被震慑住,忘了挪开视线,眼里仅能容下一个沈溪月。

也好在,这场戏的设定,本就是她饰演的安燕在沈溪月饰演的陈阅将她推理得出的真相结结实实往真凶身上“砸”时,就这样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眼底是震撼,已有藏不住的心疼。

陈阅的身世是这部剧主线,那一个个安燕与她一同破获的案子是一条又一条支线,指引她们步步走向陈阅的“最终归宿”。

当她找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那个答案后,她知道,自己或许活不过今日了。

她与安燕被困在这个地方,谁能来解救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她二人合力与真凶拼个你死我活,博条生路出来。

她只愧疚于一件事——这件事明明与安燕无关,是自己拖累了她。

陶影一声激动无比的“cut”声过后,沈溪月回了神,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刚才她的情绪像是一根弦,绷得太紧,自己心理压力也大,此刻终于出戏,她得好好缓缓。

“溪月,牛逼!”陶影兴奋地为她拍手叫好,“这条拍得太好了,太牛逼!下一场马上开始准备,接着刚才的情绪直接拍!”

沈溪月与季明雁对视一眼,两个人眼里的内容各不相同。

沈溪月眼眶仍泛着红,是刚才太过激动的缘故,她急促的呼吸也还未彻底缓下。

“来吧明雁,准备了。”见季明雁一动不动,她立刻提醒一句,示意她站回原地。

“好……”季明雁点了头,看了眼被工作人员做好标记的位置,踩上去,任由工作人员将标记撤去。

季明雁情绪显而易见有些低,沈溪月拍拍她手臂,“打起精神来啊明雁,最后的几场戏了,不是说要拿出十成十的态度来完成吗?”

“自己才刚说过的话,这就忘了?”

温柔笑语近在耳畔,季明雁双眸亮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没忘没忘,我这是开启了省电模式嘛,需要我的溪月拍拍才能重新进入正常状态,现在可以了,开干吧!”

她像是顷刻间被打了鸡血般,整个人都张扬起来。

这才是那个让沈溪月念念不忘的意气风发的季明雁,小太阳般全身都是冲劲。

“好,开干!”沈溪月学着季明雁的语气,笑容满面。

如今分明是深秋,季明雁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阵拂面而来的春风。

去往春季还需要跨过一个冬季,可有沈溪月在的地方,她不用跨过去,她总被春风轻柔地裹着。

只可惜……离别很快就要来到了。

幸福只持续那短促几秒,很快现实又将季明雁打回原样。

现实就如一台打桩机,一下又一下往她身上猛砸,将她的身形压得越来越低。

嗯……先好好珍惜当下吧。

她默默地想着,尽力朝沈溪月灿烂地笑。

-

暴雨如注,似要倾尽全力将大地砸出无数个窟窿来。

艳丽的红花四溅,染红了安燕的眼,也染红了季明雁的眼。

季明雁从不排斥拍这种让她满眼都充斥着鲜血的剧情,毕竟一切的一切都是剧情需要,可是某一刻,她看着眼前的猩红,心中忽然间生出一股惧意。

她鼻尖酸涩,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甚至大雨滂沱也无法将它浇凉。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攥着,痛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因心脏爆裂而死去。

陈阅虚弱地躺在安燕怀里,沈溪月安静地躺在她怀里。

她双手抱紧沈溪月,比围读会那一夜抱得还要紧。

那晚她担心沈溪月会挣扎,会跑,会离开,而此刻,她只担心沈溪月连动都不能再动。

哪怕这只是一场戏。

可她早已入戏,要怪就怪她入戏太深,再难自的。

读剧本时酸涩,心疼陈阅终是没能走向属于她的光明的未来,心疼安燕永远失去了陈阅,却也仅限于此,再到此刻,季明雁恨不能将剧本上结局的这一场戏撕得粉碎,由自己来重写一版结局。

她讨厌“挡枪”这种世界上最俗套的剧情,她要陈阅活,她不要沈溪月被自己拥在怀里,大雨将她们浑身都淋了个透。

她要沈溪月站在她身侧,她要陈阅站在安燕身侧,她要她们,她要她们向着太阳高升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她不要刻骨铭心的悲剧,她要一个温馨光明的好结局。

谁说让观众记住的只能是悲剧,两个人并肩奔向暖光的结局一样能让人牢记。

愤愤不平又如何,她改变不了任何。

陈阅已是气若游丝,强撑着与安燕说了最后几句话,离去时用力挤出一丝安心又苍白的笑容。

“燕……不要为我的离去而伤心……”

这句台词,如一支利箭,破空射|入季明雁胸口,直直射向的是她那颗早已脆弱不堪的心脏。

雨水冲刷着不断蜿蜒的红色,沈溪月头稍偏,靠着沈溪月的肩膀阖上了眼。

沈溪月亦将头埋了下去,埋在沈溪月肩膀,低低地抽泣。

她的低鸣声震荡在沈溪月耳边,太过悲惨,沈溪月心脏阵阵抽痛着,想要去安抚抱着自己已哭成泪人的季明雁,却碍于她们还在戏中,她无法动弹。

她从未见过季明雁像现在这样哭得如此凄惨过,不是用力过猛,她知道,这其中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这一段,她们没有排练过,这就是第一回演,一半按剧本所写,一半由她们自行发挥。

沈溪月可发挥的余地不多,反倒是季明雁,她呈现了一场太过精彩的哭戏。

在场不知多少工作人员默默流下泪来,为她起初的咆哮哭喊,为她到最后痛哭无声,此时悲伤情绪已被渲染至顶峰。

陶影已喊了“cut”,季明雁却充耳不闻。

她还未出戏。

沈溪月也是。

不知何时,沈溪月原本无力垂落的双手也已揽上季明雁腰间,用力箍着她的腰,像是安抚,却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克制。

本拿好了两条毛巾等待那两个人回来的梁樱见状,直接抄起桌边一把伞,直奔进雨中,第一时刻站到她们身旁来,为她们在雨中撑起这把伞,同时迅速将毛巾递了过去。

季明雁不接,沈溪月便都接了过去。

季明雁已抬起头,却还在哭,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像个孩子一样,双手攥成拳,指甲丝丝抠进掌心,硬生生抠出血来,她却恍若未闻,察觉不到痛意。

因为心中的痛,早已盖过身上的痛。

沈溪月抬眼望着她,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拍两下,喉间苦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让季明雁放开自己,让自己先从她怀中离开,她想让季明雁赶紧进棚里去,不要再继续淋雨,若是感冒找上来可就麻烦了,剧是快要杀青了,可是人倒下又算个怎么回事?

她也想让季明雁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离别吗,又不是没离过。

想说的话似乎太多太多了,可是,她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悲伤亦漫过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其间,迫使她喘息不能,呼喊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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