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太晚以至于她没吃上饭,脑子里全是解决雪灾的事,肚子叫唤她也没发觉。
房门被推开,一阵浓郁的面香扑鼻而来,谢司衍手里端着的肉汤面向上冒着热气。
他将面放在桌上,坐在旁边留出位置给她,“回来晚,先吃点吧。”
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声,坐下挑起一筷就是吃,眼底不像昨天那般鸦青一片。
谢司衍单手撑着脑袋,语气轻快,“看来今日收获不小。”
把嘴里的面嚼完,温吞着动作搁下箸筷,她道:“确实不错,果真如你所说,他们一个个的干劲十足。你那边的房屋修缮如何了?”
这下轮到谢司衍神色晦暗,垂下了眼眸。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修缮房屋又是一笔大数额。
他拖着身子起身,无力地坐到床沿边,“修缮房屋不是小数目,还要度过后面的日子,不能一下子在上面花太多,所以修缮的数量有限。”
桌上略显清汤寡水的面已经见底。放在汴京,这样一碗面或许送给人家都不要,在这却宛若金银。外面受苦的百姓还有这么多,光靠他们这样投入也是无用。
谢司衍重新起身,“我还要跟章太守继续商量,困了你就先睡吧。”说完,他便出了门。
沈婧娇能看出他的疲惫。每天又是脑力又是体力,整日外出劳走,身子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连带着她都觉劳累。
曲清这几日也跟着没少跑,沈婧娇让她休息自己把吃完的碗拿到膳房去,却没想到撞上了玄影。
“你怎么在这?”沈婧娇问。
“我想来找找有什么吃的。”玄影挠了下脑袋,觉得有些尴尬。
她搁下碗,帮忙四下看了一圈,“我看今日有腊肉,你好好找找,兴许还有。”
玄影眼皮一松,垂头道:“不用找了,那肯定没了。”
“不找找怎么就知道没了。”她打开膳房里的陶罐木箱,愣是没找到。
“仅有的殿下都给您煮了。”
她翻找的动作顿住,转身回头,“什么意思?”
玄影略显无奈,心想着反正殿下也没不让说,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最近供应食物的店家也因为道路堵塞进不了货,粮食越来约紧缺。所以每日的食量有限,今天仅剩下的肉就给了王妃。”
说完他又紧张地摆手道:“当然属下不是在怪王妃,就是眼下实在太饿了。”
他们是习武之人,补充体力是应该的。
沈婧娇恨不得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里面的肉好像还不少。
最终她坚持给玄影煮了碗素面,看玄影大口嗦面的样子真是饿坏了,谢司衍会不会也这么饿?可他正在商量正事,这么晚她突然过去也不好。索性开始和玄影闲聊起来,“谢司衍不喜欢你吗?我看他平时都不把你带在身边。”
玄影差点没一口面噎死,呛着喷出一段即将入肚的面条。
沈婧娇往后避开,这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点冒昧了。
玄影面容扭曲道:“是殿下让我在这守着王妃的。裴玄负责随时跟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安慰,我负责听命办事,总得有一个出去传信啥的不是。”
她突然发现跟玄影熟了以后相比裴玄,他的话要多不少,也有可能是她跟裴玄压根没说过几次话。
玄影的面还没吃完,她仍旧好奇问:“那殿下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玄影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吃快点,早知道一口喝完了。
剩下的面挑了又挑,沈婧娇看出他为难,严肃道:“你们殿下听我的,你尽管说就是。”
玄影转念一想,好像也是。
能有几个人能直接喊殿下名字?也就只有王妃。殿下又事事替王妃考虑,王妃说啥就是啥。
如此,玄影开始重新品尝面前的阳春素面。他抬起眼皮,拿着箸的一根手指翘起,指向她的发髻,“王妃今日的发髻是殿下梳的吧。”
沈婧娇直身,不自觉抚上发髻,“是啊,该说不说谢司衍手艺是真不错。”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她问:“他以前是不是经常给女子梳髻?”
“怎么可能!”玄影提高了几分音量。肃王府除了常嬷嬷,连个女子都不曾有过,殿下给谁梳髻去。
玄影又嗦了口面道:“那是殿下特地去学的,为王妃学的。”
沈婧娇心中像是有一只蝴蝶在扑朔着翅膀,抚过微风。
来到关山的日子,从那次后便是谢司衍日日为她梳髻。虽然款式简单,但她也格外满意,毕竟比自己梳的好多了。只是她没想到,竟然是谢司衍特地去学的。
还没等她惊讶完,玄影又道:“殿下还会在纸上画王妃,我看到过很多次了。”
这时候,沈婧娇已经愣住了,是彻底愣住。
难怪,在马车上能把她的一举一动刻画的那么生动。
她突然,好想见他。
没理由的。
玄影吃完后跟着沈婧娇回房,她一进屋内,玄影一下就窜上了屋顶。
屋内的烛火映出一道狭长的人影,在床边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窗外雪势在夜晚加重,埋不住人心底的念想。
最后实在是睡不着,沈婧娇披上大氅打算去谢司衍在此处处理事务的地方——常阳轩。
谢司衍临走前说到章承福那去,现在应该不在常阳轩。
推开房门,她将里头的烛火点燃。屋内的布局远不比王府,她迈步走向那张云纹木桌,房屋修缮的图纸错杂放置,光看着就让人头疼。
怕给他弄乱她没去动,只是粗略看了一眼。木材构造图的旁边放着几张不同于其他的勾线,她小心取出。
玄影说的竟然是真的。
那几张画上画的,正是她前些日子的发髻装扮。纤细的眉毛,清亮又雾蒙的眼神,淡粉的嫩唇,甚至袖口上的垂萝花纹,都被一一刻画出来。
关山日日风雪,就算不涂胭脂双颊就被吹的有些冻红。可谢司衍的画上,她脸颊透出淡淡的薄粉,就像是春日里刚绽放开的海棠,甚是好看。
画工不错,不比她差。
她飞快掠过,竟已经足足有二十五张,他们到关山也不过半月的时间。
正当她惊讶,门口传来脚步声。
谢司衍从远到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见到她手里拿着的画时顿了一瞬,有些慌张,明显乱了神色。
她放下画,故意面带微笑的问他:“为什么画我?”谢司衍整天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即便是跟她同床而卧,到现在也是丝毫没有逾矩。
她很想知道私底下的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打趣他的意味更加明显。
谢司衍尽量去直视她,最终看着画。声音冷漠到让人忽视藏在其中的疲惫,道:“你梳的发髻太丑,整日在我面前晃荡碍眼,还得我每日钻研你的梳妆打扮。明日起你自己来。”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两道人影相对而立,都没了声音。
她微笑的唇角不着痕迹的放下,掩饰住自己的期待。天已经够冷了,她的心就像是一块寒冰,瞬间没了温度。
她竟然还在期待,可那碗面呢?
为了给她梳发髻要做到几乎日日画她的妆容打扮?况且玄影这么说一定是有迹可循的。
但谢司衍都这么说了,她哪还有脸继续问下去。
“原来是这样......”她故作轻松把画放下。
谢司衍攥紧的拳头藏在衣袖下,神色越来越暗淡,避开她的视线。
见他完全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样子,沈婧娇难免寻味:“还不休息吗?”
想着顺着她的话能让他回去休息片刻也好,谁知他道:“你父亲......一无所获。”
是啊,盛德帝下罪,又岂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她一时间没了声音,她所期望的,全部都无望。
“我知道了。”她淡淡一句话刚想走,又转身道:“你也回去休息吧,别忙活大阵子自己倒下了。
落雨化作水珠凝在地面,素锦之上翠色独绽,似有生机破霜雪,为苍茫之景添一抹别样神韵。
算着时间,沈婧娇到萍阳镇查看农作生长进度。
雪灾流浪的人因为这次农作,很快混成一片团体,甚至给这场农作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关山雪农。
她远远望去,就见大片农田里人数分两边倒,一边黑,一变白。
走近才发现,是萍阳镇的人和她找来的农民起了争执,两边脸色一黑一红,气势汹汹。
她止步问:“怎么了?”
他们的视线被吸引过来,这才注意到来人,那片农民纷纷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问候道:“王妃。”
管理他们的头儿站出来讲清事情,“是他们看到我们的农作有了收成,想直接抢去归他们所有。”
按道理,无论是这片田还是这些农作物,都不属于萍阳镇人,除了王厨娘。整个萍阳镇也就只有王厨娘的丈夫孩子也有一同参与劳作。
王厨娘的丈夫李关和孩子李询站在中间为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萍阳镇的人见他们称她为王妃,都变了脸色,不再横眉怒目。带领萍阳镇来闹事的江莫向前一步,质问道:“王妃,为何他们可以食用这些作物,我们不行?”
沈婧娇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大半个月前播下的种子,曾经沉睡在土壤中如今已破土而出,长出了一株株青翠欲滴的韭菜,还有冒出芽头来的菠薐。
她真是厌恶极了这幅嘴脸,凝着脸色,没正脸地朝对方睨了一眼,随后道:“本王妃之前没去请过你们吗?”
那片人神色微变,这才想起来大概一月前确实有位窈窕女子挨家挨户敲响萍阳镇的门,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劳心劳力的人就是此次来关山解决雪灾的肃王妃,更不知道这荒山雪岭的地方真能长出农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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