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狡兔三窟

马车在一条暗巷子里停了下来,不远处正是月夕经常走的栖月楼后门。

彼时栖月楼后门处亦是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很素,素到即便是在夜里也很不打眼。

正此时,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了,一个小龟公从门里探出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什么人,才又缩了回去。

好半晌,那扇窄小的后门又被人轻轻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带着面巾身形婀娜的娘子。

那娘子穿得十分素净,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包袱的小丫鬟,一看就是一副跑路的样子。

暗巷里有人开始蠢蠢欲动,王珏却是微微眯了眯眼,静观其变。

眼见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巷子尽头,暗巷中那蠢蠢欲动之人终于开口了。

“王郎君,怎么不追?”

王珏却道,“再等一等。”

马车里却传来一阵嗤笑声,亓官彧斜斜地躺在那里,一双绿眼睛眨巴眨巴着,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看着王珏,“再等,人都跑了。”

说着,他看向月夕,“小月娘,你若是想让我去追,我便去帮你追。”

“看来亓官郎君的伤是好全了。”王珏斜睨了他一眼,“既如此,还请莫要赖在本县的马车里。”

亓官彧呿了一声,依旧一动不动,用手支着脑袋,默默地看着月夕。

月夕却是全神贯注地透过车窗看着那扇后门的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再次有了动静。

这一回从门里走出一个龟公,那龟公亦是鬼鬼祟祟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确认周边无人之后,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开了。

暗巷里那人又道,“不动手吗?”

王珏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走吧,去瞧瞧。”

“县尊!”月夕忽然道,“需知狡兔三窟!”

王珏转过身来,看着她,嗯了一声,随即下了车,往栖月楼那后门走去。

马车里,原本毫无神情的飞燕忽得惊了惊,如此温柔的神情,她从未在自家主子的脸上见到过。

她方才是不是见鬼了?

飞燕看了看王珏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月夕,这个顶着半脸狰狞疤痕的女子正端坐着出神,那双眸子里除了清澈,她看不出任何其他的东西。

她的心也不由得软了软。

是啊,如此一个坚韧又干净的小娘子,任谁也对其生不起歹心。

正想着,月夕忽而回过神,转身就抓住飞燕的手,道,“方才那丫鬟!”

飞燕不爱说话,可看月夕这副样子,她不由地问了一句,“有问题?”

月夕蹙着眉点头,“总觉着那娘子不大像个丫鬟。”

月夕欲言又止,飞燕不蠢,也猜出她想要让自己做什么,只是她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让你追去瞧瞧便追去瞧瞧,怎么同你主子似的,如此惹人厌烦?”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亓官彧忽而开了口。

飞燕神色一凝,眼底迸发出一丝杀气,若非主子吩咐过,她大抵早就将这绿眼男子给杀了!

“怎地?你是觉着凭着本郎君的本事,还无法护住小月娘?”亓官彧微微挑眉,略微挑衅地看着她。

这个亓官彧的本事飞燕是见过的,只是她一直没弄清楚他的武功路数,是以也不知眼下身受重伤的他是否还能护住顾娘子。

亓官彧被飞燕那怀疑的眼神惹怒了,冷哼一声,“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了什么样的手下,一个个畏首畏尾窝囊得紧。”

飞燕到底还是被他的三言两语惹怒了,她想了想,终道,“我去向主子禀告一声。”

倏地,眨眼功夫,飞燕便不见了。

月夕顿了顿,又看向亓官彧,“亓官郎君的伤可好些了?”

亓官彧一阵感动,瞬即软绵绵道,“算你还有几分良心,还晓得关心你的救命恩人……”

“若亓官郎君还能动弹,能否替我去捎个信?”

亓官彧面上的感动猛地一顿,嘴角也跟着抽了抽,他就知道……

“若是本郎君不愿去呢?”

月夕哦了一声,忽得起身道,“无妨,我自己去便是了,亓官郎君在车里好生休息吧。”

“慢着!”眼见着她当真要下马车,亓官彧忽得起身拦住她,“信捎去哪儿?”

月夕转过身,认真地看向她,“郎君的身子可还行?”

“本郎君康健得很!”亓官彧连忙否认道,“快说,让我去哪儿?”

月夕这才道:“劳烦亓官郎君同苏郎君说一声,让他带些东西去如意赌坊。”

亓官彧挑眉,“就这?”

月夕点头,“是。”

亓官彧看了看她那瘦小的身形,因着脚踝受了伤弓着身子,显得更加地楚楚可怜,他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我就勉为其难地亲自去一趟吧。”

下一刻,他撩开车帘单足点地,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月夕透过车窗抬头望了望苍穹,那轮明月依旧悬在高空,散发着明亮的光。

她想了想,起身坐到车辕上,捏起缰绳,轻扬马鞭,冲着马屁股上轻轻一打。

马车穿过好几个巷子,最终在一个充满酒香的院子前停下。

月夕跳下马车,缓了缓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近前敲响了那院落的门。

才敲了几下,院子里便传来了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谁啊?”

月夕道,“杨阿爷,是我,月夕。”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后,院门被人打开一个小口子,从里头露出一张苍老却又满是惊诧的脸,“月儿?”

经历过一场搏斗,即便此时已经收拾妥当,月夕依旧看上去很是狼狈,尤其是她红着眼眶走近前去,更是叫人看着可怜兮兮的。

更别说拿她当女儿疼的老杨了。

老杨紧蹙了蹙眉,语气愈发柔和了几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月夕朝院子里望了望,“杨阿爷,我能进去吗?”

只一瞬,老杨的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之色,但很快便消失了,他关心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娘子家怎地还在外头走动?阿爷送你回家去。”

月夕却摇了摇头,道,“杨阿爷,我能进去同阿姆说说话吗?”

听她提及自己的发妻,老杨又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道,“这会儿你阿姆刚吃完药睡下,怕是起不来了,阿爷送你归家去,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恳求,月夕心里有些难受,但眼下并非是心软的时候。

于是她近前半步,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道,“杨阿爷,黎阳县的阿芙蓉可都在你这儿?”

老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整个人僵了僵,就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月儿……你如何……你在说什么?”

月夕道,“阿芙蓉的功效与曼陀罗、五石散等物类似,都能暂时麻痹身体内产生的痛感。可是,阿芙蓉一旦吃多了就会对起产生极大的依赖,甚至会让身子渐渐离它不开。它就像是一剂毒药,慢慢侵蚀人的身体,最终让人形成一个不人不鬼的行尸走肉。”

她清澈地看向老杨,认真道,“杨阿爷,你难道想让阿姆也变成这个样子吗?”

老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张脸因着惊恐与悔恨微微颤抖着,月夕又道,“杨阿爷,你很清楚阿姆的身子,就算你苦苦研制出解药又如何?阿姆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已经……”

“月儿。”老杨忽然打断她,意有所指:“阿爷知道你孝顺,只是今日已晚,明日,明日你再带你们家县尊过来寻我,可好?”

“不好。”月夕坚持道,“杨阿爷,你让我进去!”

“月儿!你听话!”

“杨阿爷!”月夕咬唇,再次压低声音:“我想救你们!”

老杨却摇头,“阿爷犯了错,就该承担,月儿乖,回去好不好?”

“杨阿爷。”月夕紧了紧手里的银针,忽然大声道:“你的药酒我很喜欢,可是用井水酿的?”

老杨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如此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惊。

正此时,却听身后的院落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下一刻,门内的老杨突然往后一仰,他的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闪着寒光,竟是直接嵌入了老杨的肉里,不过瞬间,一道血柱顺着老杨的脖颈流了下来。

霎时间,满是酒香的院子被一股血腥味给污染了。

老杨身后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外头被一件黑色的外袍裹着,看不清长相,却能从对方的身形中可以看出,她是个女子。

她脚边地上全都是水渍,衣袍一角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滴水,想来方才她躲藏的地方应该在水里。

亦或者是在井里。

老杨的脖子被她的匕首滑出了一道伤痕,虽然不深也未伤及要害,但若是不及时止血,老杨必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月夕微微抬起头,不慌不忙不喜不怒看着她,“这位娘子,你若是想要平安离开黎阳,挟持我会比挟持杨阿爷更有用。”

她顿了顿,眼神逐渐坚定,“杨阿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若是在助你逃跑的途中不慎没了命,你不是连筹码也没了?”

那女子身形一顿,她实在没想到月夕会说这些话。

但很快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她的声音很是低哑,看样子像是故意为之。

“信不信由你。”月夕退开一条路,指着身后的马车,“我连马车都准备好了,难道还会食言不成?这可是县尊的马车,敢问谁敢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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