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在街上缓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柳杨巷的布坊前停了下来。
那布坊才刚被盘下来,这几日苏兰正因着布坊里的古怪弄得心情郁结,根本没来得及取名字,是以原先的布坊旗牌如今还七零八落地挂在那里,也看不清名字。
苏兰与苏朗早已在院子里候着,听见外头有动静,慌忙迎了上来。
苏兰更是直接跑上前来,紧紧挽住月夕的胳膊,“月夕姊姊,你们总算来了!”
她往月夕身边凑了凑,紧张地小声说道,“姊姊,我又觉着怪怪的了!”
月夕的目光落在了前头的袁正奎身上,却见他依旧弓着身子,一副可怜兮兮的冤枉样子,顶着一张满脸讨好的笑容,引着王珏进院子。
“县尊大人,里边请。”
苏兰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带着挽住月夕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她小声地向月夕吐槽,“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嘴脸的小人呢。”
月夕抿唇一笑,笑而不语。
一众人跟着袁正奎走进布坊,由于苏兰总觉着院子古怪,收拾了一半就没再收拾,是以这布坊看起来,一半是仅仅有条,而另一半却是一片荒芜。
袁正奎带着众人从外院走到内院,绕过内院的花园景观,走到一座柴房门口,柴房对面便是厨房小院,发现骷髅的井便在那里。
他在柴房门口站定,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意,冲着身后的王珏道,“县尊大人,里面请。”
王珏蹙了蹙眉,并不打算进去,袁正奎会意,近前推开了柴房的门。
一股莫名的夹杂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月夕蹙了蹙眉,苏兰又是紧了紧挽着她的胳膊。
苏朗嫌弃地啐了一口,“这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
袁正奎毫不理会,继续走进屋子,在柴房正中央的一根圆柱子前停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解,也紧跟其后。
屋子里摆着好些木料,有些已经发霉,有些甚至成了木灰铺满地面,看上去很是萧条。
正此时,袁正奎忽然蹲了下来,在满是木灰木料的地面上好一通摸索。
好一会儿,他像是摸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绳子,只见他轻轻一拉,咔得一声,那根圆柱子下竟是多了一个门。
而那扇门此刻开了。
那股莫名的腐朽味道就是从这道门下飘上来的。
袁正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县尊大人,这便是小民所知全部,还请县尊大人饶小民一条小命。”
月夕眯了眯眼,他这是不想下去。
不过,如此看来,下面的东西该是他几条命都承受不起的。
王珏斜睨了他一眼,一旁的竹心会意,直接将他拎了起来,重重地往那入口里丢了进去。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竹心微微一顿,朝漆黑的入口里探了探,随后朝王珏摇了摇头。
咔哒一声响,王珏敲了敲手里的扇子,沉着眉道,“下去吧。”
竹心颔首,只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入口处。
王珏不知何时已经撩起下摆,等到竹心消失后,也正欲近前,谁想才走出半步,却被苏朗叫住。
“潜之,有竹心下去就够了,咱们还是在上面看着吧。”
王珏不语,却是看向月夕。
月夕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还让人拿来了蜡烛,正要点燃,她感到了一丝目光,忽而抬头,竟是与王珏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王珏会心一笑,浅问了一句,“下去?”
月夕点点头,“县尊下去吗?”
王珏亦是点了点头。
苏朗不悦地撇了撇嘴,边脱外裳边道,“既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下去,那我也下去。阿兰,你留在上面。”
说着,他将外裳往苏兰身上一丢。
苏兰将外裳丢给身后的侍婢阿香,“月夕姊姊都下去了,我也要下去。”
苏朗还想要再劝一劝,谁想不过眨眼功夫,眼前三人都已经一个一个紧挨着消失在入口处。
他气不打一处来,无奈之下,拿了一个烛台,也跟着走了进去。
入口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刺鼻的腐朽味道越来越重,即便是手里拿着灯烛,月夕依旧看不清楚,甚至觉着有一股莫名的威压,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心!”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月夕这才惊觉,方才只顾着观察周围环境,竟是忘了注意脚下。
若刚刚当真一脚踩下去,怕是会猛地踩在地面的铁球上,狠狠摔倒在地。
这地上怎么会有铁球?
月夕俯身看了过去。
却见她的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好几个如骷髅大小的铁球,铁球上还连着一条十分粗壮的铁链,粗略估算,一个铁球的份量怕是不轻。
“哎呀,月夕姊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铁球?这些铁球是干什么用的?”苏兰害怕地惊叫了起来,她想要往月夕这边凑,却被苏朗抓了过去。
“你懂什么?”苏朗道,“你没瞧见这铁链尽头有一个铁环吗?那铁环的大小,分明是套在人身上的!”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这地上粗略估算共滚着二十几个铁球,莫不是这里曾被关着二十几个人?
正此时,竹心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他铁青着脸,朝王珏汇报,“郎君,不见了。”
众人皆是一惊,特别是苏兰和苏朗,更是十分自觉地黏在了一起。
苏兰道,“阿兄,咱们要不上去吧,我总觉着这里鬼气森森的。”
苏朗本也想附和着就上去,可余光瞧见王珏与月夕一动不动,毫无惧怕之意,他轻咳了一声,道,“要上去你上去,你阿兄我,自小就没怕过什么!”
苏兰抽了抽嘴角,立即放开自家那大言不惭的阿兄,成功跑到月夕跟前,紧紧挽住了她的胳膊。
还是挽着月夕姊姊的胳膊才能感到满满的安全感。
苏兰手里也燃着一支烛火,遇上月夕手里的那支,正好将面前漆黑的空间照亮了些。
只这一刹那,苏兰又是呼吸一滞。
这地下室里除了地上到处乱滚的铁球之外,竟还有好些铺盖,从铺盖的样子来看,怕是已经许久没用了,铺盖旁还丢着几件衣裳,从衣裳的制式来看,都是孩童的。
苏兰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问:“月夕姊姊,这里是不是曾经关了好些孩子?”
月夕点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众人在烛火的照耀之下往前走了几步,这地下室里似是有好些房间,他们如今所处的是最外间,穿过一道矮门,几人便走到了另外一个暗室里。
这间暗室比外头那间大了好几倍,角落里也堆满了好些用于锁人的铁球,虽然没有什么铺盖,但地面上仍旧丢着好些腌臜物,苏兰与苏朗差点呕出来。
然而更让众人不可思议的是,整个地下室就这两间暗室,袁正奎被丢进来之后,竟是离奇消失了。
月夕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些东西,又往上看了看,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最里面的那面墙上。
这里的每一面墙都很灰暗,可唯独那面墙比别的墙面干净些。
甚至干净地有些诡异。
她走近前去,拿着烛火对着那面墙四处打量着,苏兰也跟着拿着烛火四处照着。
忽而咔的一声响,面前的这墙体突然动了起来,苏兰吓了一跳,连忙拉着月夕要往后跑,月夕却是一动不动,淡然地拿着手里的蜡烛,朝王珏看去。
此时的王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这面墙的面前,伸手又按了按墙面上的某个凸起。
面前的墙体又往右移了一下。
“机关术。”他道,“不高明,但却有效。”
月夕微微颔首,当日秦娥楼地窖里的那扇门,似乎也跟五行八卦机关术有关。
甚至整个黎阳县地底下的那些暗流结构,月夕总觉着也与这机关术有所关联。
面前的墙面已经打开一道容两人通过的口子,王珏正要过去,却被竹心抢了先,“郎君,我先过去。”
话音刚落,他人已经走了进去。
“郎君!”
才刚进去,众人便听到那边的竹心朝外头喊了一声。
月夕跟着王珏一道走了进去,才过那面墙,便有一股浓重又新鲜的血腥味传来。
月夕蹙了蹙眉,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有死人。
她默默将身边的苏兰拦在了身后。
竹心与王珏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蹲了下来,两人看了好一会儿,王珏才转身朝月夕喊了一声,“顾娘子!”
月夕暗暗拍了拍苏兰的手背,随即走近前去,昏黄的烛火之下,袁正奎正坐靠在墙面上,厚肥的身体蜷缩在那里,保持着一种近似惊疑的姿势。
他的脸皮已经没了,脸上血淋淋一片,一直在滴血,胸口也被掏了一个大窟窿,心脏没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下|体也空了,像是被生生割走的。
他们自上面下来,再寻到暗门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凶手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剖心扒皮,想来是早早就知晓袁正奎要从这里离开,而且像是个惯手。
王珏问她,“若是你,可能做到?”
月夕摇头,“太黑了。”
她对这里的环境根本不熟悉,即便以最快的速度剖心扒皮,要在这条暗道里彻底消失,却是做不到的。
这也说明,凶手对暗道十分熟悉。
“县尊以为是何人所为?”月夕问。
月夕指的是莫府或者青龙帮,亦或者他们背后的那股势力。
王珏摇头,“都有可能。”
袁正奎虽然看上去老实,知道的东西却不少,得罪的人更是不少,方才又被王珏大大方方游了街,势必会引来暗地里躲着的人。
王珏原本还想利用他引出那些在黎阳县藏起来的漏网之鱼,谁想对方的动作比他还快,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袁正奎杀了。
“郎君!前面有人!”
竹心忽然起身,丢下这么一句便一个闪身,消失在前方的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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