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悦

西江楼被灭了。

孟峄阳在宁洲城里的饭馆里喝酒,听到周围的人这样议论。孟红雨他们还没有回来,风声已经传回了宁洲城。

孟津上了饭馆二楼,一眼瞧见独自坐在窗边的孟峄阳,惊喜道:“好久没见你,秋堂主竟没有带你一同去?”

孟峄阳摇头,孟津拉开椅子坐到孟峄阳面前,有些沮丧道:“我还以为能从你这儿听说些别的什么呢。”

“都听说了什么?”

孟津熟练地叫来小二点了坛上好的高粱酒,低声道:“听说那柳元是诱饵,是柳老楼主亲自设的局杀死的。”

孟峄阳正夹着碗里的红汤面,闻言一愣,筷子磕在碗沿上发出一声脆响。“怎么会?”他追问,“柳元不是柳楼主的养子爱徒吗?那天在固山,柳楼主嚎啕大哭,不像是假的。”

“谁能想到?”孟津拿手指敲着桌子,“听说这次庄主他们去西江楼寻仇,都没找到柳楼主,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还是在找他。”

小二把酒坛端上来。孟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开了盖子给他俩倒酒。他动作大,浑浊的酒水从坛中倾斜下来,在日光下粼粼发光,一如固山比武那天,柳元背后的滚滚江水。柳元飞身上台的时候,柳老楼主脸上是毫无掩饰的爱护和得意。孟峄阳盯着瓷碗里的那汪酒,想起柳元年纪轻,大约与他没差多少。

爱子之心,也能假装的吗?

孟津已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碗酒了,他酒量好,脸上一点红都显不出来。他拿瓷碗碰了碰孟峄阳的碗,问:“怎么不喝酒?这账可是挂你身上的。”

孟峄阳道:“那庄主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孟津算不得弟子,但如今也算得上杂事的一个管事,和庄内的下人们都混得熟,消息灵通得很。他道:“这就不知道了,能在过年前回来就算快了吧。不过庄主他们都不在,咱们也都自在些,惦记他们做什么?”

孟峄阳笑了笑,并不接话。

除夕当天,孟红雨一行人赶回来了。

孟峄阳得知消息时,正在山水阁练武。他匆匆往秋华堂赶去,正碰上在回廊里的孟拂霜。

“这么着急做什么?”孟拂霜饶有兴致地和他搭话,“趁着你们堂主不在惹祸了?”

孟峄阳连忙否认。孟拂霜用手扇着风,道:“开句玩笑罢了,你年轻轻轻的,怎么和你堂主一样有点死板。”

“冬副堂主,此行可还顺利?”

“可惜让那个柳楼主跑了,”孟拂霜拍了拍披风上的落雪,“回来实在是赶,庄主说过年还是要回来过,这一路跑得,我的马都要受不了了。”

“秋堂主可也一起回来了?”

“那是自然,今天除夕,夜里庄里有酒宴,你找她有事,还是等酒宴后再说比较合适。”

孟峄阳谢过孟拂霜,便告辞匆匆回了秋华堂。孟拂霜站在回廊里看着他小跑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

入了夜,庄里大小回廊挂着的灯笼依次亮起,烟火噼噼啪啪不间断地响,水里彩灯星星点点,水流流动,顿时显出灯火璀璨流光溢彩的盛景来。明月庄在湖边的庭院里宴请所有弟子,孟峄阳和其余弟子坐在一起,远远地望着亭子里和庄主在一起的孟红雨。

她今日穿了身杏色的衣裳,腰间扎着红色的腰带,在火树银花下像一朵浅色的山茶。她随大家一起洒酒祭过孟玉星,解了披风,举杯饮酒,露出细长的一段脖颈。明明隔得那样远,孟峄阳好像能看到她咽下酒水时微动的喉咙。

他来明月庄已有近两年了,今年他二十一岁。孟红雨大约大他几岁,他也不甚清楚。庄里的女弟子也有向他暗送秋波或是直接挑明心意的,他都没兴趣,上次喝酒时孟津还调侃过这事,说他不知好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今日酒宴上没什么拘束,是痛饮高歌,肆意纵情的好日子。现下又有女弟子上前来,他借口推辞,见亭子里的几位堂主楼主均已散去回来,连忙起身去寻孟红雨。

孟红雨又站在湖边上。

她刚放的花灯已随着水流走远了。今日是除夕,该是团聚的日子。谁与谁团聚?她够不够资格?她望着湖水发呆,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喝道:“谁?”

孟峄阳顿了一下,应了一声。

她没回头,问道:“什么事?”

孟峄阳捏了一下手,捧上那把长剑,道:“截云剑我修好了。”

孟红雨转身,用很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目光落在那把剑上。她接过来,长剑出鞘,银白色光亮如新,在除夕的夜色里莹莹发光。她腿下使力,一时草叶纷飞,她提剑破空,长剑劈开细叶,剑刃锋利如初。

剑身映着她的脸,她抚了一会儿,把剑还给孟峄阳,道:“已经送你了,不必与我说了。”

见他仍然不走,孟红雨问:“还有什么事?”

孟峄阳收剑,又捏了一下手,道:“我心悦于你。”

远处放了烟火,响如雷鸣。孟峄阳怕她没听见,重复道:“我心悦于你。”

面前的女子丝毫未动。

他垂了一下眼,只听她问道:“那又如何?”

孟峄阳顿时急了,刚向前迈了一步,猛地挨了上下两道劲力,腿一软,他持剑便要反身,孟红雨一只手使了十成力扣在他肩上,直把他扣得跪在地上。他目光如炬,直盯着孟红雨的双眼,接着说:“我想同你一直在一起,不可么?”

孟红雨直接捏住他的领子,他被提着,眼前是她染着灯火色的眼睛,感觉到对方全身绷紧得如一张弓。他觉得孟红雨动了气,不明白她为什么动气,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不过他不多想,只想亲她。

忽地他双眼被手蒙上了,嘴上一阵刺痛,他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打得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摔在地上。他晕晕乎乎的,嘴唇上摸出血来,才明白自己是被孟红雨咬了一口。孟峄阳愣着,孟红雨又转身背对他了,烟火快放完了,喧闹声远远的,他持着截云剑要起来时,终于听见面前女子冷冷的声音:

“你别后悔。”

一直过了三个月孟峄阳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孟红雨应该是默许了,可容易得太出乎意料。他几乎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准备,或者是之后随时会被打一顿的准备。而什么也没发生,甚至如今,孟红雨还能在山水阁看他练剑。他练剑的时候孟红雨好像心情会更好,他觉察出来了,便没日没夜地练,等着孟红雨闲下来到山水阁看他,好讨她欢心。

现下他已经行云流水地打完一整套二十四剑剑法,挽了个剑花,转头看向站得远远的孟红雨。她刚从议事厅过来,又是一身黑衣,扎着细腰,抬眼瞥他一眼,像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看得仿佛浑身涂着秋色。他直愣愣地看她走过来,她提着剑鞘接连打他小臂、大腿、脚踝,说他下盘太轻,是拿练轻功的路子在练剑云云,孟峄阳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点着头,有汗从他额头滴下来。

“我过几日不在,”孟红雨接着打他小腿,”你这几处多练,等我回来了,重新再打一套二十四剑法给我看。“

“你去哪里?”

“庄主的命令,不能同你说。”

替换了的孟斜白得了信,西江楼的那个老楼主在昌州。昌州已到了阳西界,是平郡王的封地,不归淮南的刘偀管了,孟红雨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坤楼主召她过去,要她跟着孟筇竹去一趟昌州。孟筇竹医毒双绝,武功和她相当,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还需要自己跟着他去这一趟。

孟红雨想不出个所以然,忽然听到孟峄阳问她:“我能跟你去吗?”

“不能。”她毫不犹豫,直接回绝了。孟峄阳默了一下,又听她说:“有事我会传信于你,平时不要与人多说话,有人问起了,就说你不知道。”

孟峄阳点头,追问:“你要去多久?”

“一个月应该就回来,”她算了算日子,“如若我过了一个月还没回来,去找城外小杨湖边东村一个叫葛茵的姑娘。”

孟峄阳紧张起来:“你此行……”

“照做,听懂了吗?”

孟红雨在他面前面色如常。他觉得他们之间同往常不一样了,想说些别的话,而孟红雨没给他这个时机。她看着他点了头,转身便走。孟峄阳开口叫她名字,想让她路上小心,她忽然想起来什么,说:

“如果去见葛茵,记得蒙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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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云剑
连载中五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