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昌州

昌州是阳西最大的城池,平郡王获封于此已有一十五年,听说向来太平,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到底偏了点,孟红雨进明月庄后辗转于江东淮南肃北,这还是第一次去阳西。

她与孟筇竹同行,又扮作药材商人,进昌州后已过了几日,没任何发现。孟红雨起了早,在客栈楼下要了饭食,过了一炷香,孟筇竹从楼上下来,孟红雨见了他,道:“今日我想去城里的酒肆茶坊看看。”

孟筇竹今日已应了药铺的约,闻言只瞥了她一眼,道:“随你。”

孟华风还在的时候,与他是好友,孟红雨却与他没什么过多的交情。到她顶替师兄做了秋堂主,与孟筇竹也没多多少交集,往来都是公事。现下也是公事,她得了应允,也不与他多说,提了纱帽便出了客栈。

昌州城近边陲,往来商人不少,管得却是井井有条,孟红雨在三两个茶楼里坐着,没听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要走,忽然听到楼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一声勒马的嘶鸣,外面登时乱起来。

只见一个郎中模样的人翻身下马,对着被撞翻的商贩不住道歉,一旁的士卒则有些焦躁不安,催促着郎中赶快上路。二楼的食客探出头去,咂舌道:“看来又是宋府请人去了。”

孟红雨问道:“这下面是谁?”

“孙郎中,宋府总是请他去看病,这几个月可勤快了。”

孟红雨只知宋府大约指的是昌州驻军的武官宋家,接着问道:“宋府有人生了什么病么?”

“你竟不知道?姑娘大约是新来昌州的?”食客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是宋将军的幼弟,身体很不好,老是紧急招郎中过去看病。”

“得了什么病?”

“这就不知道了,你也是郎中么?”

“不是,不过家里有人是郎中,随口问问。你说是宋卓将军的幼弟么?我听人说,宋将军是孤儿出身,没有兄弟姊妹的。”

“听说是义弟,不是亲生的胞弟,一开始不姓宋的,后来改的姓。现在……现在是叫宋纶罢?”

孟红雨心中一震,谢过食客,当即跟上那个郎中。郎中进了宋府,到了快黄昏才出来,她躲在树上,从头至尾都没看见宋纶。宋卓似乎也不在府里,听说是一直住在兵营里,不怎么回府。

入了夜,她叩门找孟筇竹说了这事,孟筇竹捏着药草的手一顿,没抬头:“你是说,西江楼攀的这个官府,是跟昌州有关系?”

孟红雨点头,问:“有什么法子能进得了宋府么?”

孟筇竹道:“要再斟酌。”

“你指什么?”

“宋卓与宋纶不睦,宋纶在外多年都没回过昌州,是这半年回来养病。”

“你是说这事和宋卓不一定有关系?”

孟筇竹嗯了一声,抬眼又道:“即使你在宋府看见了柳老楼主,也不能证明这事和昌州有又牵扯。”

今天是初一,没有月光,窗外黑漆漆的。孟红雨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孟筇竹当即道:“孟红雨,你别想着自己潜进宋府。这里不是江东。”

灯芯爆了一下,孟红雨摸着自己腰间的剑,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孟筇竹,道:“知道。”

夜色正浓,她换了身黑衣,翻出客栈,直接上了宋府的房顶。此时是丑时,正赶上一队侍卫换班,值夜的人各司其职,也有那么几个困得直打瞌睡的,是中规中矩的戒备,算不上多么森严。她摸过几处屋脊,也并无机关,不似当年珠城太守府那样,难道宋纶真是暂住昌州?

孟红雨在宋府的屋顶面上伏了整整三个晚上,既没看见宋纶,也没看见柳老楼主。兵营里更难探查,茶楼酒肆甚至赌坊里也没什么新鲜信息,一时线索全断,她回了客栈,只觉得心力耗尽,和衣睡在榻上,一阖眼就看见了师兄。

“师兄,我找到宋纶了,”她急切地抓住孟华风的手,“你再等等我,我一定能给你报仇。”

孟华风站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她。她有些慌神,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怪我这么久了还没抓到宋纶?”

孟华风的手碰了碰她的脸,他的手湿漉漉的,是血。孟红雨摸着那只手,哽咽道:“如果那时我武功更好,你不会断后,也不会被巨石砸中,该死的应该是我,对不对?”

梆!梆!

敲击声响起来了,师兄把手抽开,孟红雨慌了,她一手抓过去,只抓到湿润的悬帐。她登时醒了,只见天光大亮,房门外的人影正不断叩门。

孟红雨一抹脸,开了门。孟筇竹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道:“怎么回事?”

她敷衍了个借口,孟筇竹扔来半张人皮面具,道:“易容,跟我去见孙郎中。”

马车缓缓而行,到了宋府门口,管家上前迎了孙郎中和孟筇竹孟红雨,引了三人到东厢房的花厅坐下。孟红雨易了容,穿了一身绿衣裳,垂着眼睛坐在孟筇竹边上,听他和孙郎中跟管家攀谈。

她没想到孟筇竹能这么快找了个进宋府的法子,坐在花厅里还始终有些怀疑。管家说宋纶是今年受了伤,才回的昌州养伤,宋将军请了好几个郎中了,给他缓缓地治着,不过宋纶倒是总要请新的郎中,像有别的意思。

孟筇竹问孙郎中:“孙先生医术高明,竟也觉得力不从心么?”

孙郎中摆摆手,正欲说话,只听得朗朗一声:“各位先生久等了。”

一年轻男子坐在轮椅上,由侍卫推着,缓缓从后堂而来。先前在地道里看不清楚面容,如今算是孟红雨第一次认得宋纶的脸。他裹得严实,尖下巴颏隐在厚厚的领口里,面色有点白,一双眼睛倒是极亮。他一一拱手拜过,笑道:“孙先生,这二位是你介绍来的?”

孟筇竹拱手:“在下杨枢,师妹杨彤,见过宋公子。”

宋纶道:“听闻杨先生是来昌州买药材的,怎么主动来给我看病呢?”

孟筇竹道:“孙先生提起,医者仁心罢了。”

宋纶看了一眼孙郎中,笑道:“多谢孙先生。”孙郎中挤出个笑容来,孟红雨暗觉不对,可为时已晚,宋纶露出一截手腕,直接道:“先生请。”

花厅里摆设寻常,和珠城太守府里不一样,和宿江的广兴客栈也不一样,没有博古架,也没有木雕,四角放了芍药的盆栽,寻常得有些潦草。孟红雨立在孟筇竹旁边,看他给宋纶切脉,宋纶低着头,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来,一把剑便能斩断。

“如何,杨先生?”宋纶见他收了手,不紧不慢地问。

孟筇竹看过孙郎中开的药方,道:“宋公子气血两虚,除了外伤,还有旧疾,可是得过肺症?”

宋纶道:“不错。杨先生果真高明。”

孟筇竹收了药方,道:“孙先生开的方子并无不妥,八珍汤固本调气,不必改动。”

宋纶道:“我要恢复如初。”

“宋公子是指?”

宋纶大笑:“自然是能骑马挽弓,舞枪弄棒罢了。”

孟筇竹看了一眼孙郎中,孙郎中避开他的视线。管家上前道:“宋公子,将军……”“退下。”宋纶抿了一口热茶,道:“杨先生,你说该怎么治?”

孟筇竹面色如常:“针灸百会、关元,吊了参片茯苓,日服夜服,至多也只能强求三年。”

“那好,请杨先生诊治。”

孟筇竹冷声道:“我还未说完。这是折你剩下的阳寿,强求是要拿命还的。”

“我知道,”宋纶眼睛仍是亮的,他拱手得干脆,“多谢先生了。”

孟筇竹起身,孟红雨得了他的意,也站起来。他谢过孙郎中和宋纶,便要带着孟红雨告辞。侍卫顿时围上来,门口堵了个严实。管家立在侍卫后面,不安地搓着手。

孟筇竹挑眉道:“什么意思?”

宋纶坐在轮椅上,捏着那张八珍汤的药方折纸玩,他折了个纸船,招呼孙郎中上来。孙郎中的手被他拎起来,纸船就放在那手上,宋纶拍了拍孙郎中的肩,道:“多谢孙先生,你以后便不用来了。”

孟红雨看着背着药箱几乎是窜出去的孙郎中,心下了然,原来他早就不愿给宋纶治病了,怪不得答应介绍他们这样干脆。她仔细看了,这院里的侍卫算不上好手,若要硬打出去,也有胜算,他们也没暴露是明月庄的人,脱身并不算难,只是想再探查就难了。

打发走了孙郎中,宋纶心情似乎不错,他捧着茶道:“杨先生,宋卓请来的都是些庸医,你切脉准,说出我的旧症,还能给个强求的方子,比他们强上百倍。我请你们留下来,给我治病,治死了都不关你的事,何必要拒绝呢?”

孟筇竹道:“这就是治死的路子,任何一个郎中都看得出。”

管家没拦住孙郎中,急得追出去。宋纶远远地望见了,像想起什么,道:“你是怕宋卓找你麻烦?他不回府里的,用不着担心。”

孟筇竹冷笑:“你不怕我下药毒死你?”

宋纶想了想,点点头。他一招手,两个侍卫上前一把按住孟红雨。

“让你师妹试药,你看,这便没问题了,”宋纶想出了个好法子,“杨先生,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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