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恩怨

孟红雨猛地吐出一口药来。

孟筇竹按着她的小臂,在她手上扎着针,道:“接着吐。”

孟红雨面前的瓷缸里黄黄绿绿的,她一边吐一边压着咳嗽,孟筇竹见她吐不出东西了,才撤了针。

宋纶已经开始服第五帖药了。这药一日服两次,每次服药前,他都要等孟红雨喝过半碗药了再喝,拿她试药试得毫不含糊。每次回来她都要被孟筇竹扎针催吐,直把药水都吐干净了,才放她走。此时她吐得直头晕,坐在地上,靠着药柜喘过来点气,道:“孟筇竹,你就不能……不能给他开点……普通人也能吃的补药么?”

“瞒不过他,”孟筇竹把药渣倒进瓷缸里,味道顿时掩盖得干净,“宋纶会看药方。”

“我迟早……迟早要亲手杀了他。”

孟红雨眼前一阵发黑,觉得再这么下去可能自己先被弄死。孟筇竹兑了一大碗盐水,道:“喝了。”

孟红雨喝得难受,觉也睡不好,翻来覆去地想,突然想起来宿江广兴客栈里宋纶说过,他食百毒百毒不侵。第二天一早她直奔药房,问孟筇竹切脉看不看得出宋纶中了什么毒。

孟筇竹翻着医书的手顿了一下,道:“现下他没中毒。”

“那是什么缘故?”

“该是解过了,解得大约很凶险,”孟筇竹瞥了一眼煎着的药,“只有外伤到不了他气血两虚的地步。”

“那该是个厉害的郎中解的,如今怎么还要再轮番请郎中?”

孟筇竹抬眼看她,道:“那你该问宋纶。”

宋纶气定神闲地吹着药碗,见孟红雨面如土色,嘴唇发白,她刚喝完了半碗药,正侧着头不看人。他笑道:“杨姑娘,昨夜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孟红雨道:“不关你的事。”

宋纶呵了一声,道:“脾气真差。”他喝完了药,问孟筇竹:“什么时候施针?”

“这才第六帖药,至少要服上二十帖。”

“要这么久啊,”宋纶似乎有些失望,“那要请你们多住些日子了。”

多住些日子,不知要住多久。这几日被软禁,也没有西江楼的消息,孟红雨一边吐一边想不出出路,觉得该想办法把宋卓引回来,破一破这潭死水。

没想到这么快,入夜后,宋卓回来了。

刚到丑时,府外传来阵阵马蹄盔甲声,管家披着衣服打开大门,见宋卓身着披甲,脸上有掩不住的疲倦。管家跪在地上,解释道:“将军,老奴不是故意请您回来,是宋公子……”

宋卓扶他起来,道:“我都知道了。”他脱了头盔,大步向院内走去,值夜的人见了,都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宋将军回府了。宋卓一路嘱咐他们无需声张,走到了正院前,只见宋纶没束发,身着中衣,他提着一盏灯,立在正室前的台阶上,微弱的灯光映得他脸惨白,像来索命的厉鬼。

他笑了笑:“宋卓,真稀奇,你怎么回来了?”

宋卓不悦道:“你该叫我兄长。”

宋纶没理这话,歪着头问他:“你又想处置我?”

宋卓话里带着怒气,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吗?”

宋纶又笑了,道:“看来你还知道,我不是你弟弟。”

宋卓迈上台阶:“明日我再收拾你的事。”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给你治病,请了多少郎中,你为什么不用?”

“你请的那些庸医,没本事,不该走么?”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你只用活着就行,你为什么听不懂?”

宋纶大笑:“你当真想让我活着么?”

院子里很静,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宋纶止不住的笑声。屋顶忽地传来瓦片的异响,很轻,宋卓顿时喝道:“谁?”

他提气飞身上了正室的屋脊。屋顶上空无一人,夜色里有喜鹊扑腾翅膀的声音,听起来已经飞走了。宋卓环顾四周,听了片刻,并没有别的动静。宋纶还提着灯站在正室前,敛了笑意,望着宋卓翻身下楼,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

“你滚回去,”宋卓按着额角,“明日再说。”

屋檐廊下孟筇竹扣着孟红雨,待前面没了声音,这才翻回西厢房。孟红雨胃里翻江倒海,如若不是最近被催吐得实在厉害,她也不至于腿软在瓦片上发出声音。不过她没想到,孟筇竹竟然跟着她。

房门一落锁,她正要道谢,却一把被孟筇竹扣住领口抵在墙上。她从未和孟筇竹交过手,一时竟挣脱不开,动弹不得。

孟筇竹一身夜行衣,仍带着药香,他压着声音,道:“孟红雨,你之前私自潜进宋府三个晚上,现在又故技重施。我提醒你很多次了,当我是死的么?”

孟红雨被钳制着,轻咳了几声,才发出声音:“难道坐以待毙?宋纶是杀师兄的仇人,我难道不想手刃仇人吗?你是师兄生前的好友,你难道不想手刃仇人吗?”

“孟华风都死了六年了,葛茵都不为他报仇,你算什么?你收的那个侍卫孟峄阳,你存了什么心思,当别人不知?”

“我自做我的,碍了你冬草堂什么事?就算我死在这里,与你何干?”

孟筇竹猛地撤了手。孟红雨直接跌坐在地上,她摸着脖子喘气,听见孟筇竹冷笑道:“你死在这里,我还得给你收尸。”

孟红雨反射性地想吐,她连续四五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头晕眼花地摸着地,又听见孟筇竹道:“明月庄有哪个不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过来的?别总是想着孟华风,耽误了明月庄的大事。”

她勉强撑起身子,又干呕起来。孟筇竹皱眉道:“你怎么了?”

“想吐。”她昏过去前说。

宋府的下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络。过了一晚,侍卫不打盹了,花匠重新换上盆景,小厮频繁走动,又都活泛起来了。孟筇竹踏进正室的议事厅,见宋卓坐在案旁,眼下乌青,正沉着一张脸看案上的地图。

宋卓抬了下手,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他拿起一旁的佩剑,擦拭着剑鞘,道:“杨枢,你主意打到我弟弟身上了?”

孟筇竹不紧不慢道:“宋将军,明明是你的义弟扣了我在府里,怎么说是我的错?”

“你别给我装傻,”宋卓提剑立起来,“我是看在你父亲为宋纶解毒的份上才信你几分,我现在杀了你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将军让我死,我自然是认的,”孟筇竹点头,“只是宋公子不怎么痛快。”

宋卓立起身,道:“他的病你不必治了。”

“怎么不必治?”

宋纶闲庭信步地推门进来。门口的下人没拦住,有点慌张地探头探脑。宋纶今日换了身青色衣裳,立在厅里如后院栽种的竹子。“我服了几帖药,感觉好得很,”他走到孟筇竹身边,“现在站着也不费力了,不比天天坐轮椅舒坦?”

宋卓阴着脸,走近了,他长得比宋纶高一点,一言不发地看下来。宋纶直视他的目光,猛地腿上抽痛,冷不防挨了一记抽打,眨眼间就被按倒在地,长长的剑鞘贴在他颈边,宋卓的声音沉下来:“金玉其外。”

宋纶反手抓住剑鞘,道:“你不就是想要金玉么,我做了金玉,你有什么不满意?”

孟筇竹咳了一声:“二位的家事,我不便听了。”

“也是你的家事,”宋纶侧着头瞧他,“你父亲替我解了毒就走了,没治完病怎么能走呢?这是他欠我的债,父债子还,你说是不是?”

宋卓怒道:“是你逼走的杨老郎中,说什么他欠你?”

“逼走?”宋纶神情诧异地转向他,“我请他住下来,是你连夜送他出城,怎么是我逼走他的?”

他像是真的不明白地在问,扬着眉毛的样子让宋卓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他个子还没长起来,跟在他哥哥旁边给父母烧纸钱,跪在地上,像一抔黄土。他仰起脸,也是这么诧异地问宋卓:“你真要带我们走?”

一晃都十数年了。

宋卓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宋纶的行径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他正要开口训斥,一旁的孟筇竹突然开了口。

“我没有闲心听恩怨,”孟筇竹自若地落坐,“西江楼那条老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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