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在太宗朝时,裴阶经过多年的隐忍,终于扳倒了邓颐,成为太宗时期最后一任内阁首辅。继任首辅后,裴阶采取了一些柔性措施,标榜“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实际上,这是对邓颐以来内阁首辅专权独断的自我革命,把首辅摆在一个让皇帝和朝廷百官都放心的位子上。此外,他还主动召集内阁同事一起拟诏旨。内阁的权力来源,其实是通过“票拟”(替皇帝拟定诏旨)获得部分皇权的让渡,裴阶能主动与同僚共享“票拟权”,着实不容易,难怪当时的人在他任首辅后都称赞他为“名相”。
这些举措很符合裴阶的个性。
裴阶这个人有江南人的特性,擅长以柔克刚,以柔取胜。当初他与邓颐共事多年,始终隐忍、迎合,朝廷言官骂他与虎谋皮,他都忍着,没有绝对的胜算就绝不出手。太宗皇帝晚年向他请教该如何分清好人坏人,裴阶毅然答道:“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说的大概是他的切身体会。
太宗四十五年,裴阶推荐崔颢、吏部尚书顾策进入内阁。在裴阶看来,河南新郑人顾策为政干练,又是储君赵符府上的讲官,入阁是迟早之事,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但事后复盘时人们才发现,顾策对裴阶的笼络并不领情,两人的交锋反而因此提前了。
太宗皇帝去世时,内阁辅臣中仅裴阶一人在场,崔颢、顾策等都不在。草拟遗诏时,裴阶竟然还绕开了其他内阁成员,把自己素来看重的门生、翰林学士张绪拉了进来。皇帝的遗诏发布时,皇帝本人已经升天了,遗诏的内容究竟代表的是皇帝最后的意志还是草拟者的意志,也只有天知道了。
皇帝的遗诏对自己统治数十年的弊政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废止了皇宫内一切道教活动,重新起用了一批此前被罢黜的官员。读过遗诏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辈子任性的太宗皇帝临终醒悟,反而可以百分百认定,这是裴阶借皇帝之口对多年的朝政进行了清算。朝廷百官对这些新政纷纷叫好,一时间,内阁首辅裴阶大得人心。
顾策,崔颢等内阁同僚则对裴阶越发怨恨:草拟遗诏这么大的事,你裴阶竟然绕开同僚,只拉来一个门生参与,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明宗元年,新皇帝赵符继位后,内阁一下子扩充到六个人的规模:裴阶、薛宜、崔颢、顾策、江应、张绪。
张绪在参与草拟遗诏后很快入阁,这是因为张绪跟崔颢一样,是明宗赵符府邸的讲官,但更关键的是,他有首辅裴阶的举荐。
六人中,裴阶与崔颢互相不对付,两人的争斗开始了。
最早是吏科给事中阮之应检举,崔颢在皇帝病重期间竟然偷偷溜回家,有失职守。因为阮之应与裴阶是同乡,崔颢认定,这起针对自己的举报是来自裴阶的指使。
崔颢随后在另一起事件中抓住阮之应的把柄,要求对阮之应革职处理。结果一公布,在京言官皆认为崔颢是在挟私报复,把他比作北宋权臣蔡京。
深陷舆论风暴中的崔颢唆使言官弹劾裴阶,试图转移舆论焦点,罪名是裴阶纵容儿子横行乡里。很快,言官之间开始进行一轮轮的弹劾与反弹劾,朝廷乱成了一锅粥。
周朝的言官作为一个群体,是很多重大政治事件的参与者,在高层权斗中,亦是不可或缺的政治打手。从制度设计的角度看,这是以小官钳制大官的一个“机关”,因为言官一旦对某个官员发起弹劾,无论这个官员的职位多高,都必须第一时间提出辞职,至于是否慰留,决定权在皇帝手里。
在这场言官大混战中,崔颢、顾策、裴阶三个阁员先后去职,争斗的双方两败俱伤。
新皇帝没有按照惯例对裴阶的辞职表示挽留,而是顺水推舟批准了辞请,这表明,新皇帝并不需要他这个前朝首辅在朝中“倚老卖老”。
直到这一刻,裴阶才明白无误地确认,自己的政治生命算是彻底终结了。离开京城前,裴阶向张绪做了最后的托付。张绪后来在给裴阶的信中说起此次别离,形容自己“泪簌簌而不能止”,又说“大丈夫既以身许国家,许知己,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
裴阶确实永远离开了政治中心,但崔颢却在两年后卷土重来。跟裴阶这一仗,崔颢赢得着实艰难。
明宗二十三年年底,崔颢出人意料地重返内阁,是张绪与司礼监太监李卞联手策划了崔颢的复职,目的是抑制新入阁的徐滁。徐滁在十几年前曾被邓颐驱逐出京,此次虽是新入阁,但资格比谁都老,因而举止傲慢。
张绪或许自认资历尚浅,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才再次引入强势的前同事、恩师裴阶的劲敌崔颢,作为对抗徐滁的“利器”。
崔颢回来后,内阁果然掀起新一轮争斗。
在商业中,行业老大和行业老二“打架”,最后受伤的往往是行业老三。政治也一样,崔颢和徐滁杠上了,第一个退出内阁的却是中立派薛宜——既然谁都得罪不起,那就只好得罪自己,走人算了。后来,江应也选择一走了之。
仿佛当初崔颢、裴阶权斗的重演,崔颢、徐滁再次分别调动自己的言官资源,互相弹劾攻击对方。徐滁落败,离京前愤恨不已,说崔颢的蛮横真是谁也比不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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