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决心

栗颜回到烤肉店,另一个服务员招呼了他,告诉他:“你的朋友已经走了,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是房季爻送惯了的那束鲜花。

服务员又说:“他对于他刚刚对你发的火表示后悔,可心里难受,需要兜兜风,就不等你了。”

栗颜捧着那束花,转身给房季爻打了电话,一直不接,有了点担心。

在想刚刚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悔过,还让他难受,让他电话也不接了。

还是说在使气,因为自己说出一直想逃的那句话?

望了眼西装上的茶渍,还能感受到他当时的生气程度。

可既然生气了,为什么还送自己这捧花?

这和他平时生气后对待自己的方式不一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在乎,一种他认知里的在乎,是…尊重吗?

栗颜开车回了家,把先前插花瓶里的花拿了出来,换上了新的花,可旧的花还没蔫,还能再为这个家增加点浪漫。

于是四处找着可以装得下它们的容器。

最后客厅四处都放满了由几朵到十几朵的玫瑰花,分拣的时候,地上还落了一些凋谢的花瓣。

栗颜还在给房季爻打电话,最后房季爻在门口接起了电话。

他赶忙问:“季爻?在哪儿?”

门铃在响,栗颜拿着手机开了门,就见房季爻斜倚在走廊墙壁上,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头很低,头发也凌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

可是他身上没有酒的味道,相反,他闻到的是烤肉的油脂和那家烤肉店的茉莉清洁液的气味。

栗颜挂了手机,伸手扶他:“去哪儿了?”

“吹风去了。”

房季爻抬手,绕过栗颜的头,手在他脸上捏了几下,握紧了他的肩膀,往里走。

俩人一起享用一种重力,摔在沙发里,栗颜察觉房季爻的这些行为多有故意之嫌,就以为他还在生气。

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道歉,他确实一直想逃离现在他认识的房季爻,他在他身边见识到了为什么人都爱追逐的某种力量——它们可以轻松让周围的人都服从于他。

如果说这些待人的方式也并非房季爻自己所想,就像自己在这一路边走边选择那样,那走出这种结果也就不是对方一个人的错。

还因为对方突然地选择了自己,就非得告别他本来的生活方式,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而自己没看到,没有感激,那自己是否也有错。

栗颜要起身给他倒杯水,肩膀依旧被束缚得紧,他把头偏过去认真看着房季爻的脸,是阴沉的,难以抚平的。

时间匀速在过,俩人就这么缄默沉静,直到房季爻叹了口气。

栗颜低垂着头说:“季爻,对不起,我答应的事没好好去做,那句话我收回,我不逃了,你就别生气了。”

这种形式的道歉,栗颜也对他妈妈说过,他当时说的是:“对不起妈妈,我这次考试没考好,没有当好你的孩子,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努力。”

也对于铭说过:“对不起,我真的因为忙忘了浇这月季花了,我已经做了弥补,下次一定一定记得照顾好它,你别生气了。”

他不爱道歉,即使大家都觉得他做错了。

可他得道歉,这是让对方开心的办法。

他妈妈并没有他想象的那种开心回报给他,只是起身去做了饭菜;于铭也视他的道歉为空气,继续去担心他那盆花儿。

而房季爻,转头盯着满屋子的玫瑰花,还有地上的好些花瓣,呵呵笑了出来。

栗颜抬眼去看,带着困惑和认真。

房季爻笑得太开心了,直说:“我还没见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向我道过歉,你爱撒娇不是吗,道歉哪是你的性子,还特地往地上撒了花瓣,太奇怪了。”

“不…”

栗颜想说花瓣不是故意撒的,可他没说,只是瞧着房季爻的那张笑脸和嘴巴不说话。

“怎么了?”

房季爻见他眼里闪着东西。

“是你送的花…”栗颜只说。

“是…”房季爻捏他下巴,“送你一辈子好不好?”

栗颜眼珠将他的眼睛从左看到右,说:“好。”

那天房季爻没有按照往常那样惩罚栗颜,反而回到以前诱骗栗颜的那种温柔小心和独有的张力。

他家那张床也不用承接那些个羞耻的作为以及凶猛的晃动,只是表面的被单被被轻轻纠缠出了最漂亮的纹路。

是大树往地里扎下去的根须,是河流侵蚀出来的滩涂,是人的大脑神经,是那些漂亮生命的细胞排列…

……

栗颜凌晨的时候冷醒了,是阳台吹进来的风。

房季爻的主卧迎着可以看见日出的阳台,和那客厅的阳台不同,他很少看见房季爻打开这推拉门,并且站外面抽烟。

他起身穿了睡衣,坐在床边,望着那背影,烟从房季爻脑袋右边飘出去,他能读到烟雾里的愁绪。

可他没站到那背影身边儿去,他有自己该愁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不管谁对你说陪着你走到老你就跟谁在一起,里头有没有爱没关系,甚至是否喜欢都不重要?”

唐知野的这句话,还是那么清晰,就在他脑子里似波浪那么一阵一阵起着涟漪。

栗颜察觉到自己本性里有着一种可怕的顺从,以别人能给他的东西进行着选择。

这是一种惰性,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生活过得轻松,这就注定自己会慢慢失去对自己生活的掌控能力,就从好些琐碎事情的掌控力开始,一点一点地从手心里流失掉。

房季爻手肘靠阳台的玻璃围栏,烟就从他嘴里吸了吐,吐了吸。

他脑子里装的,是栗颜今天那种无措后红透了的脸,尽管是自己亲上去后有的神色,可那份明显的心乱,是因为对面坐的是唐知野。

“要不是出于对他的尊重,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唐知野这句话在他耳边也清晰得如同人还在他旁边,字字戳心地重复说给他听。

他意识到,这个威胁大到这个人只需要跟栗颜说一句:“我爱你”,栗颜就会迫不及待从他身边离开,奔向唐知野的怀抱。

自己不过是栗颜所求不得的退一步选择而已。

明白这个事实以后,房季爻的心里也闷着一团火气,他想发泄,但是不能冲着栗颜。

他想回到以往的生活状态中去,回去找原来那个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游刃有余的房季爻。

可这又让他非常难受。

他还记得他告诫栗颜那些话。

“玩儿什么不好玩儿感情?”

“纵乐不会受伤,傻瓜。”

现在自己反成了那个傻瓜。

房季爻烟抽到了最末,险些烧了手指,“嘶”了一声。

栗颜给他披上一件羊毛开衫,帮他把烟头拿来灭了,和他一起趴栏杆上瞧着这片小区的绿化,横插着一条小河,种着海棠苹果花。

寂静在沉淀,不被打扰,只有呼吸声和风声。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份寂静,那声音接近嘶吼,哭声在嘶吼里反变成了让嘶吼得以继续的喘息,声音来自一个女人。

栗颜和房季爻寻着这声音去找是哪栋房子里传出来的,最后找着了,是别墅区的一栋在凌晨三点有着灯光的建筑。

这个小区有十栋是七层高的大平层,客厅附赠超级大露台,每个卧室都有一个休闲阳台,前后左右都通透。

这意味着你可以在这个阳台上看见日出,在这个阳台上看见烈日当空,在那个阳台上看见日落。

这是一个被阳光全面照拂的房子,却有着这小区最便宜的价格。

贵的,就是每一栋有着不一样建筑外观的别墅。

房季爻告诉栗颜:“除了我们这种小高层,其它都是买一栋建一栋,所谓私人定制,贵在选地,你看,那边被繁茂绿树包围的最高地,就是这小区最有钱的主。”

栗颜望过去,发现离撕吼的那家隔着几栋别墅,但是他没发现区别在哪里,除了它比它们坐落得更高。

“我的妈妈当时买了一栋在靠近河岸的一块地,建起来一栋只有两层的小别墅,里头住着比她小十岁的男生,那男生每天就在屋子里拉小提琴。”

栗颜往房季爻脸上一望,不懂他脸上所笑的内容。

“我很早就买了这房子,用我爸爸留给我的钱,那时候房子不像现在装修那么漂亮,里头什么都没有。我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看我妈妈什么时候来,在里面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走。”

栗颜把目光落到了这阳台的望远镜上头。

“成人的世界,”房季爻摸了摸自己的嘴,依旧觉得不抽烟里头少了什么,“好多见不得人的事,既然见不得人,自然会成为威胁。”

栗颜目光又安静地望了回来。

“你以为我妈妈这次这么轻易放过我,全凭生意场上的斗争吗?当我把那么多年成堆的照片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那张脸,突然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昂。看了我很久才说:人并不完美。我信她的话:人不可能完美。只是她依旧不肯承认她以着高姿态高标准贬低我这几十年所受到的伤害,反说这是一种教育,我之所以成功,和这一点脱不了干系。”

栗颜把手放在了他搁在围栏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那男的很乖,从来不闹,直到我妈妈去了加拿大,他也就搬离了这小区。这小区闹得人多,就像刚刚那女子,不闹的人得到的要比闹的多,你信不信,这女的明天就不在这小区了。”

“那男的得到了什么?”

“一笔钱,这辈子继续拉他的小提琴,别的什么也不管不做的无忧无虑。”

栗颜趴回栏杆,吹着凌晨三点的风,等着那吼声渐渐没了力气,哭声也渐渐弱了好多。

他把头偏了偏,去看房季爻望向那栋房子的眼睛,里面有着一份怅然若失。

房季爻回应着他的目光,问他:“他们说我其实很像我的妈妈,不管是长相,还是做事方式。我不太想承认我最后还是活成了我最讨厌的人。你觉得,我可怕吗?冷漠吗?”

栗颜摇摇头。

“你喜欢我吗?”他又问。

栗颜点点头。

“也只是喜欢了吗?”

栗颜望着他不说话,似乎在思考。

“爱呢,有吗?”

思考还在继续。

“怎么话变那么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难吗?”栗颜问。

房季爻似乎放弃了自己想从栗颜嘴里得到的答案,把头往他肩膀去靠,视线往上去看,拿他那磁性诱惑的声音一直绕在栗颜耳朵旁。

“可我知道我爱听你说话。”

“爱听你听我说话。”

“还爱看你泡澡的时候边玩儿小鸭子还唱着歌,歌还尽是儿歌。”

“还爱看你因为被我欺负哭兮兮的脸。”

“还爱听你在我身子底下喘息,呼吸不畅,叫着我的名字。”

“最爱你蜷缩着身体哭着说:不行,不要,我不行了!千般万般求着我饶恕的面容。”

房季爻还爱还爱地说了好多,直到栗颜把脸一撇,阻止了他:“够啦!后面那些是你的变态癖好,就不要拿出来说了。”

房季爻笑了。

用他的笑声,代替了他心里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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