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有云,自己赏

房季爻抱着栗颜在床上侧躺,到快天明的时候,对栗颜说:“感情这种事情,该及时止损,就像生意投资股票理财。钱没了还能再赚,感情不敢赌大了,亏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把自我给丢了,那是人生最不划算的事情。”

栗颜表示赞同,还附和说:“的确,钱的话,赚多赚少能活就行。感情就不一样了,付出的就是流水,得不到回报后会心碎,没有人会对一份没有回报的感情持之以恒。”

“栗颜…”

“什么?”

“听见了吗?心碎的声音。”

栗颜抬头笑他一眼,靠近他的心脏:“心碎的声音还从来没听过,我听听…”

半晌后:“噗通?这是心碎的声音?”

“是,碎了些,还不至于要我性命。”

栗颜觉得他话里有话,抬头盯着他眼睛,就见他把手往自己脸上那么轻轻揉捏,而后说:“你我就留在对彼此还有那么一份喜欢的地方,别往下走了吧。”

“?”

栗颜没懂,刚刚在阳台说那么多“我爱你这样”“我爱你那样”“我就是爱你”之类的话还言犹在耳,以至于那句“别往下走了吧”他没能听得清楚。

房季爻只是望着他不说话,手指尖依旧在他脸上那么轻捏。

栗颜躲了他的手,坐起来盯着他,见他从侧躺变平躺,嘴角那一抹歪歪的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天亮了。

“放你走了,反而不适应了?”房季爻先一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坐起身,“不该赶紧收拾东西逃跑吗?终于摆脱了我的束缚,也不用再面对我的暴力。”

栗颜见他下床,洗脸刷牙,梳了头发,穿上西服,端端正正站在了他面前。

他把头微仰,根本吐不出任何一句话。

房季爻手心出着汗,他把手握成了拳头,揣进他的裤兜里,控制着情绪去看栗颜现在瞧他的面目。

他觉得栗颜现在的视线就像一把锁、一把剑、一种毒药、一场风雪…

房季爻没能等到栗颜开口说话,不得不赶紧离开,离开卧室留下一句。

“我得做回原来的房季爻。”

外头大门一关,栗颜的视线还在那里,就好像他刚刚紧紧凝视的就不是房季爻,而是他身后墙上那幅画,灰白叶纹,像星空又像泥土的抽象画。

他的眼里没有利剑没有毒药没有风雪,只有困惑。

直到房季爻关了家里大门,栗颜才终于记起眨眼这件事。

一眨眼,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凝视导致的酸涩,眼泪从两边眼角滚了出去,滚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垂眸去看手背上的泪滴,搓了搓,之后缓缓下床,刷牙洗脸,收拾他带来的东西,开门关门,进电梯,出了小区。

之后站在路旁,瞧着自己手里拎的黑色拎包,又发起了愣,愣在,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去哪里。

他带去房季爻家的东西不多,毕竟房季爻那里不缺穿的,他的衣服或者是他给自己买的衣服都不多。生活用品用的也都是他的,除了牙刷,是他特地给自己挑的那一把,他连同自己买的俩小鸭子一起装进了包里,留在那里也是被扔掉的命运。

“被扔掉”这三个字使得他陷入一种苦闷,这是不是和“被抛弃”同等,要你和不要你,来和去,好容易。

栗颜带着这份说不清的苦闷,手上拎着一包,背上背着一包,在街上闲走。

先是去早餐店吃了笼小笼包配碗粥再加一碟子泡菜,然后在正要开张的户外用品专卖店门口瞅着橱窗里的帐篷和小桌子椅子烧烤炉子发呆。

他不受控制地在想:要是买一套可以在山上露营的装备需要些什么东西?贵不贵?

之后脑子塞的就是——野人大叔背着的那个大背包。

他偷拿卫生纸的时候大概掠过那么一眼,里面塞的有很多尼龙绳、麻绳、炉具、小瓦斯、隔热垫、防水卷、露营灯、书本、医疗包…光食物,就把背包占了大半。

背包外面还捆着帐篷啦、睡袋啦、超大水杯啦、登山扣啦等等等…

加上腰间小包里的万能军工刀、指南针、是不是还有缝衣服的小针来着?

他突然又想起:那俩想离开都市去山里隐居的男子找到自己的理想居所没有。

有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一所茅屋,然后把茅屋变成了土胚房,茅草换成瓦,里头安置了床,外头耕了地。

种花种菜,再挖个坑去钓鱼来养,屋前移来一棵野山楂树,再用木头或者竹子打造一套简易的桌椅,引来山泉水煮茶。

那就是:山楂树下,闲庭野花,瑶池仙境,云海归家。

他觉得他可能只需要一个帐篷,一个睡袋,一个水壶,一些吃食就行了。

于是进店咨询价格,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大背包,他把黑色双肩膀丢里面儿,包里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和记事本以及手机充电器。

拎的一些衣物也丢里面,加上一些简单必要的装备,现在他拥有一个和野人大叔相当的大背包。

背在身上,栗颜瞬间的背就弯了不少,这都还没算上每天需要的水量储备,还有食物。

最后,栗颜负着从来没有过的重量,坐上了7路出城的汽车,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他的大背包,从望向窗户外的姿势慢慢变成了头靠背包睡觉的姿势。

车到终点,他站在先前因为睡觉坐过了站而到达的站牌处,芒草已经枯萎,满地新发的绿草,绿草里头夹杂着好多野花。

栗颜认识其中一种,在唐知野的压花上看见过。是月见草,蓝色粉色两种,一年生草本,原产地也是美洲。

栗颜拿着他买的登山杖,背着他的大背包,开始登山。

他对于登山这种事情不贪心,就登上一座最矮的那座就行。

那里虽然看不见匍匐在脚下的云海,但也足够最大限度接近它,运气好的时候,会有一片片薄云在形成的过程当中,拂过你的脸颊。

惊蛰过后的山野,多的是雨、是树芽、是野花、是虫鸣…

对了,得当心蛇,这是野人大叔提醒他的事之一。

栗颜拿它的登山杖左右探索敲打,声响可以吓跑蛇,还能给他自己壮胆,没有野人大叔在前头探路,仿佛开车没系安全带。

“哼…我才不需要安全带,我自己不行?爬个山而已。”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他的周围,踩草的声,登山杖敲打树干的声,还有栗颜哼哼唧唧似歌似抱怨的声音。

“哼…我也不需要你们谁陪着我,这辈子我自己过不行?走完一生而已。”

只是走了没半个小时,栗颜就已经开始大口呼吸,他一直脚在前弯曲,一直脚在后支撑,右手杵着登山杖,左手扶在膝盖上大喘气儿。

“哈……啊?才爬多久就那么累了,最近是不是太安乐了?”

他望向写满了艰辛的前方路,那些松树、樟树、他不认识的灌木和趁春天赶紧生长的蕨类杂草,仿佛都是特地给他设置的路障。

背上的背包也重了两倍,两边的肩膀从来没那么单薄过,他现在才能体会野人大叔背着比他大的背包翻山越岭的艰辛与能耐。

栗颜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注入强大的精神力量,把登山杖举在天空,向着这山野下战书。

“我要自己爬到山顶!自己去看那些漂亮的云彩!”

靠自己的力量大不了就慢一点、累一点、无聊一点,但是最后都会登上山顶。

栗颜此时无比坚信这一点,就好像他无比坚信他能自己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一样笃定。

这不,他到达了山顶。

不过夜色已晚,群山黑了,云雾也黑了,升火堆是来不及了,拿来露营灯,找了一块空地,作为一个可视中心,搭起了帐篷。

他没买瓦斯和小炉,带的全是压缩饼干和士力架,毕竟他还以为自己能在春天的山野里找着许多野菜,浆果,很有可能还能抓着野兔,在火堆上烹饪食物。

现在他只能缩在帐篷里吃压缩饼干喝矿泉水。

露营灯放在一旁,拿出他里的小本本,开始计划他能在这山顶待几天,回去以后怎么过自己生活。

计划做着做着的,就开始犯懒。

他觉得光吃压缩就能待上一个星期,毕竟他就在这山头躺着看云,啥也不干,省力省水省食物。

自己的人生其实根本用不着做计划,找工作、还完房贷、换个车、存钱养老,没了…

哎…

栗颜趴帐篷里,听着山顶的风声,不是呼啸,是树叶洒啦洒啦的协奏曲,清脆得很,就趴手肘上开始犯困。

可又突然一想:诶?那我下山后住哪儿去?跟唐知野住一堆去吗?

可他不想再去奢望把他泡到手后让他心甘情愿好好的、幸福的、永远的陪着自己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笨!

那房子给他住到什么时候去呢?总不能我供着房子,让他住里面就算了,还让他把喜欢的人带进去住着玩儿着吧?

那我不成了绿毛龟了?

栗颜把笔放嘴里咬着,翻个身瞧着帐篷顶,哈哈笑了半天。

“啥绿毛龟啊,关系不对,成为绿毛龟之前,他是不是得先是我的才行,然后背着我和别人搞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哈哈,什么苦情戏码…”

哎…

栗颜又想:那只能回家求我妈妈发发慈悲给我再买一张床收留我了。

不对,那我妈妈一定得问:你和知野住一起出什么问题了?你欺负他了?你能不能别自己活得不入流把人家也拉下水。还有,你俩处不好为什么你被赶了出来,让知野住回宿舍不就好了?我重新买张床多麻烦之类的。

对啊,让知野住回宿舍不就好了嘛。

“不行不行,”栗颜坐起身拉开帐篷门,点了根烟,“知野搬来的那么多东西那宿舍根本装不下,还有,说了给人家住又收回来多丢面儿啊。”

怎么跟人说:啊,实在是对不起,你还是回宿舍住去吧,这房子我得收回来自己住了。本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就皆大欢喜,结果你非要去喜欢别人,我就不能留你了,拜拜…

呸呸…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我租个房住呗,栗颜想,可是还得多多存钱啊,随便租房又是每月上千的花销,真不划算。

啊…

我居然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喂。

烟吐了几个来回,栗颜最后把烟按灭了,盯着黑漆漆的云,又想:算啦,先睡觉,明天还得早起,独自赏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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