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婚事

我前些日子刚应下徐宁求亲,却没料到这桩婚事竟会过了官家的眼睛,彻底落定得如此之快。

叫我直愣愣呆住。

脸上被刮上片风卷起的残叶,才又反应过来。

徐宁热络地扶上妈妈的手:“伯母同我客气什么呀,咱们两家从来不都亲似一家。”

但我手将那片残叶摘下,盯着它叶心仍余翠绿,边缘已经残破泛黄,忽难以避免地发觉初秋的风亦带着寒意。

我眼睛再一抬从府门打开的缝隙朝里望,一箱箱裹着红绸的彩礼嫁妆,与萧瑟秋意对比得格外明显。

脑中蓦生出个极不妙的念头:莫非正因我杨徐二家每每总选在这样凋敝的秋日结亲,才难能吉利……

我在瞎想些什么呀?

我哥哥杨温同嫂嫂结亲的日子分明在仲春,我倒胡咒起徐……他徐宁的哥嫂来了。

我心下愧疚不已,便开口找补:“徐宁,虽亲事定了,但这些年你家的照拂我身为杨家女亦不敢忘,不若就今日我再先去拜谢下徐世伯与你大嫂。”

“三妹妹我们之间说什么谢啊,而且你见我爹还好,我大嫂她……”

徐宁话露迟疑,我想起来:“是我糊涂了,前些日子听你讲过你大哥已高升东京,想来嫂嫂必是相随。”

“哎,”但听叹息,“三妹妹你那时被困南疆不知,我大嫂三月说要回娘家探亲路遇山匪,殁了。”

谁知我能一语成谶?

一个“殁”字叫我再接不出旁的话来,没成想徐家今年同样遭逢白事,让我眼中映出那些个红囍字愈发扎眼。

亏得妈妈出言打断:“好了,莫再谈这些伤神。”

后又言我们一路舟车劳顿,让徐宁早些回家休息,也遣阿青去服侍我梳洗歇了。

我没睡着,脑子乱如麻,身子倒一动不动地僵着。

等听到阿青的呼吸声在旁边榻上全然安稳下来,多半睡熟,我才轻手轻脚地翻身起来,又于窗边看得月上枝头,观察好护院们巡逻的路线,趁着空当拿起盏灯偷偷往酒窖摸去。

人一旦染上酒便这点最坏,难戒。

哪怕我明明记着自个儿的酒瘾在南疆捅出多大篓子,然心里五味杂陈得涩起来,还真就馋着那么口更涩的酒去盖一盖。

又或是我脑中实在糊涂不知自己为何难受得紧,因为喜事?因为丧事?

若喝醉些方算有情可恕。

不过凭着点残存的良心,我当酒鬼前,还是多带了两副空杯盏下去:一杯先敬给我爹爹让他恕女儿不孝,另一杯再敬给从未谋面徐家嫂嫂,愿她仙去是早登极乐。

最后才轮到自个儿,我抄起个木瓢,对付对付舀酒喝就行……

可惜没能对付下去。

灯影绰绰,我余光瞥到摆在地上的两个银杯跟地上黑影子融成一般颜色,而后我忙溜回房去妆盒里取上几件银饰,在酒窖里挨个试上好几缸,所有的银饰全数变黑。

我再管不得更多,传来管家将整座府邸叫醒,要查证酒窖下毒一案。

却见妈妈踱步而来:“不必查了,是为母做的。”

“妈妈你说什么?”我瞪大双眼。

她脸上还挂着那副白日里迎我回家的微笑,但口中吐出的字眼一个比一个更令人不可置信。

“羽儿别怕,待婚宴上我们一起饮了这些酒,就可以和你爹爹他们团聚了,顺道叫那些妄图靠娶你谋夺杨氏遗名的鼠辈挨个个都下地狱去。”

她一步步朝我走得越来越近,我一点点看到的却是越来越多的陌生。

哪怕她曾经因为思念亡兄将我错认成哥哥杨温,她看向那个“温儿”的眼神也承着暖融融爱意,不会只有满满令人不寒而栗的仇恨。

她朝我伸出双手并非拥抱,而是掏出黄布包裹的白粉说:“羽儿,你也亲自往酒里撒些砒霜吧,这样才算手刃仇……”

我喃喃打断:“妈妈你这才疯了。”

我一把子把身旁的酒缸推倒,边喊着“所有人听我号令往外跑!”,边拽住妈妈身体就朝酒窖外跑去,然后把手中灯盏的罩子扯掉,将烛火抛进洒了满地的酒液之中。

火苗燃起,迅速肆虐。

待一府上下跑出的片刻后整座酒窖全被熊熊烈焰笼罩,色泽比院里堆满的红妆喜礼更加艳丽。

虽然酒窖为防意外本就独自建在一处偏僻空旷之所,全数烧着仍几近将夜空都燎出半片炽红。

“我的酒!我的酒!把所有人都毒死的酒!你这个不孝女到底要做什么!”

我死死拽住不断嘶吼着的母亲,终于在这一霎挣脱我的胳膊,然后“啪!”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家一向父严母慈,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但“咔”的一下,她又栽倒在我怀里。

我看着自己并起在她脖颈后的手刀,以忠孝立门的杨家,恐怕把自己母亲敲晕的我这也算头一个。

好消息是我制住被仇恨一时冲昏头脑的妈妈,不用叫整个太原城的人于我成婚那天一同殉葬,且发觉我消失的武功于情急之下并非全用不出。

坏消息是我虽预料到这场大火很难不招来官府,没料招来的人竟是——

“童媪相到!”

我大宋政和年间,上至八十老妪,下至总角孩童,皆知世上有几个人惹不得,除开龙座上的官家,便以太师蔡公相与这位太傅童媪相为首。

但这两位国之肱骨自然常伴帝王侧,而我对一个酒窖起火最大的估量不过太原府尹亲临。

好巧不巧太原府尹正姓佟,我当即斥责通传的人:“话讲清楚些!佟敖翔佟府尹要被你叫成媪相传扬出去,大家可都跟着你遭殃。”

结果那人脸本就急得有些红,被我一说直接胀成猴屁股色:“三小姐!真是媪相亲至,前些天给您赐婚的圣旨也是他大人家宣读......”

“莫提老奴没拦住的那桩婚了,” 那仆从的话突被一语打断,“惹出这般祸事,老奴实愧于重兴啊。”

自外间响起声音明显带着年岁的沧桑却雄浑至极,非喊非喝,仅仅平平吐出这话,竟带得一阵风吹进厅堂,我讶异盯着桌上杯盏被风一扫就都朝前挪动半寸。

四周下人们抖动得比杯盏更剧,一个二个“扑通”跪俯于地,哆嗦道:“仆……仆等参见媪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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