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如此生活三十年,哦不对,如此生活三个月。

恢复了基本功能后,于宣又开始了摆烂。他总是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不辨白天黑夜。他仿佛被抽干了精神,哪怕清醒的时候也总是神思倦怠,有时对着走路的声音都被吵到头痛,夜晚却每每被噩梦惊醒。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就是哪里都不舒服。可能他只是不想忍了,他的亲人和爱人都已经各奔东西,只有他被困在室内,那吃不下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吐出来呢?哪里都在痛的苦楚为什么不能喊出来呢?

他仿佛像一棵濒死的水杉树,在积年的风吹日晒中早已移了根基,只等一阵台风过境,便彻底倒在了路上。或许会有路过的孩童好奇地发出疑问,为什么只有他没撑过这个风球。可你看不到他的叶子吗?他早已凋零的不像样子。

这天元朔端着药进入内室,他早早被守候在门外的侍女叮嘱,殿下今日见不得光,便借着层层垂幔缝隙中的光线,慢慢摸索到了于宣的塌前,却听到于宣不只是刻意压抑还是没力气放大的哭声。

哪怕见多识广如元朔,也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本来只需要药童来奉药,可是如今于宣的情况实在太差,哪怕正常的侍女换班都可能将他惊醒,便只能亲力亲为。他看着于宣如今的情状,几乎能确定是抑郁症,但于宣几次三番拒绝问诊,精神类的汤药又难免给他的身子带来诸多的副作用,药物几经斟酌,谁也说不准到底能起多大效果。

于宣哭了一会才平静下来,由着元朔给他一勺一勺地喂药。药其实极苦,但喝在于宣口中也和其他的膳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吃了要吐的东西罢了。果不其然,哪怕这碗药已经特意调整了口感,又有侍女从旁帮着顺气,于宣还是没撑住尽数吐了出来。

只是药还是要吃,这次吐了也只能等于宣缓过来再试一次,不然他更加撑不住。等终于估摸着吃进了一盏药的时候,于宣的身体已满是虚汗,只能把他有感知的部位先擦一遍而已。

“你不觉得,这样活着真的挺没劲的吗?”于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只是病了,病好了就好了。”元朔绞尽脑汁地安慰,他几乎把自己当成了白噪音发声机,讲到口干舌燥,自觉应该到了药效起效的时候,于宣应该已经睡过去了,转头却看到他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发呆。

难道没效果吗……连元朔都对他引以为傲的医书产生了怀疑,他甚至有点担心,于宣这段时间能睡着过几次。他轻轻地唤了很多声于宣,于宣才慢半拍的回过神来。可他自己都过的混混沌沌,实在没办法给出什么回答。

而这也是淮王府太医头顶上的那片乌云。他们也理解,以于宣的身体状况,本就应当是哪里都在痛,本就应当承受不住任何一点的突发状况。元朔甚至回忆起服药前,一贯不怎么情绪外露的于宣茫然地问他:

“什么算活着呢?难道能喘气就算吗?”

“可这样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没人能回答这样的话。北地的两脚羊,为了食物不惜牺牲同族的性命,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土里刨食的农民,一辈子辛勤劳作都是为了自己见不到面的地主老爷,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有几人能清醒着快乐,绝大多数无非是清醒着痛苦,或者混沌着痛苦。都说难得糊涂,可糊涂了又如何呢?想不明白为了什么而活,却要为了活着拼尽全力,这样是糊涂还是清醒,又有什么意思呢?

于宣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直到来年春天,或许是太医的药方,或许是几乎半强制的规律作息,也或许是泛黄的新芽透过雨水将复苏的气息传向了室内,于宣总算是勉强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当然,可能最主要的是,淮地实在不适宜再这样任由他的主人颓废下去了。

淮王府开始恢复了正常的半旬一次的例会。其实自他就藩以来,这样的例会便是由顾舟主持的,只是如今顾舟结庐守丧,众臣颇有群龙无首的感觉。毕竟,哪怕淮王不理事都无妨,但总要有规范的运作机制,好让这架马车不再停在原处。

于宣的身体并不一定能支撑他坐进轮椅里,即使这个坐,也不过是被层层的束缚带捆在带头枕的轮椅上罢了。或许是因为长期插管平躺带来对肾脏功能造成了太大的损伤,或许是抑郁的病理反应直接郁积肝肾,也或者是本来逐渐缓解却又随着瘫痪急剧恶化的心疾,于宣如今的腹部已经高高耸起,有如足月孕妇,连带着下肢也肿胀不已。

所以于宣便直接设了屏风,他实在不敢想象现在的身体让外人看见,会有多不堪的言论出来。可他现在心肺功能实在是太差,每每说话都需要侍从重复一遍,才能让属官听得见,所以众人甚至隐隐怀疑,屏风后是否真的有人。

更甚至,他们最终确定了于宣确实在屏风后听政,也是几次于宣实在坚持不住,众臣隐隐透过屏风看到几个侍从按住仿佛在猛烈挣扎的于宣,才真的确定于宣确实躺在后面,只是实在没办法让自己体面到能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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