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蘅从外面买菜回来,急匆匆地就往玉宵房间走。房门开着,玉宵正在数银票。
厚厚一沓子,她数得不亦乐乎。
她朝兰蘅吹了个口哨:“早啊,什么事这么急?”
兰蘅递给她一张手绘地图:“你看看这是什么?荧惑的地图!从蜃烟山到荧惑宫的安全路线,以及如何避开沿路的致命机关,大道小路都标得清清楚楚。”
“不错不错,这图画得真不错啊。”玉宵满意地挠挠下巴。
“是不错,满市场都是这些,江湖上大小帮派的头目几乎人手一份,这下子尊主的丧仪可热闹了。只是这张地图怎么流传得到处都是?是谁泄露的?”
“呐,你不要担心,这图是我画的。”
“这我不奇怪,毕竟你去过荧惑宫。可是,怎么整个江湖都有了?难道我们风袖楼有内奸吗?”她左看右看,不得其法。
玉宵得意地一扬手中的银票:“喏,我把地图给卖了!卖给老王了。那老头赚钱心切,召集人手连夜绘了几百张,四处贱卖。其实也不算贱卖,一百两一张,薄利多销。”
“这……这是为什么呀!”
“首先,有钱不赚是傻子;然后,若要给雷鸣捣乱,那不是人越多越好吗?本来呢,大家都觉得荧惑很神秘,没人敢上山,如今人手一张地图,自然每个门派都有机会。即使雷鸣不邀请,他们也会不请自来的。沈明奉出场,没个大排场怎么行?”
“好家伙,你是要把荧惑这座魔窟变成旅游景点啊。”兰蘅掩唇笑道,“确实,来的帮派越多,雷鸣越压不住场子。要论江湖威望,还是沈明奉更胜一筹。到时候沈明奉众望所归,接手荧惑,雷鸣也不好说个不字。”
玉宵含笑点头:“老王已经把两天后举行丧仪的消息放出去了,你站在城楼上看一看,上山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那都是马蹄踏出来的灰。”
兰蘅不语,只是从后室取了个长条匣子,打开是一幅画卷。
那是一名衣袂翩翩、腾云驾雾的女子,从容淡然、潇洒飘逸,恍然一眼,竟以为是沈玉宵。
“等一会蝉衣会来给你易容。”兰蘅淡声道,“其实你们真的很像,不化也很像。”
“像是理所当然的。”玉宵心花怒放地一笑,“因为她确实是我的老祖宗,我在沈氏族谱见过她的名字。这真的是她的画像吗?不是照着我画的?”
“当然。”兰蘅点头,“这画像流传一百多年了,是王扶春大师的手笔。传说他某日云游仙山时失足坠崖,差点殒命,幸遇沈明奉搭救,留了一命。他便为她画了这幅画像,赠予风袖楼,珍藏至今。”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典故。”玉宵慨然,“如今世事沧海桑田,故人仙姿难寻,惟余画像,聊寄情思。”
兰蘅笑道:“按你的吩咐,我已打探到威远镖局新帮主的下榻客栈了。城西的云深客栈。你即刻动身,刚好与他碰头。新帮主是前任帮主的儿子,徐梁。”
玉宵玩味一笑:“哦?那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只不过,我对他来说,可是一个不速之客呢。”
半个时辰后,云深客栈外。
徐梁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塞入怀中。他踏着踌躇满志的脚步向街道上等待的马车走去。
只是没想到,马车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一位仙风道骨的女子正坐在车内,眼神清冷,气场端重。
他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膝盖一软,道:“沈……沈明奉?”
“正是。”那女子点了点头,“久候多时了。”
徐梁久闻沈明奉大名,自是不敢轻慢,不由得带了点讨好的笑腔:“不知居士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沈明奉不疾不徐地扫他一眼,正色道:“你这是要上蜃烟山?”
“什么都瞒不过您,想必您也知道,这江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雷鸣那小子派人杀了我老子,还宣扬什么梦中杀人……好像我老子是遭了天谴!我偏不服他!他想接手荧惑,还要过了我这关才行。”
沈明奉慢悠悠地说:“那么在你心里,谁有这个资格接手荧惑呢?”
这样开门见山,倒打了徐梁一个措手不及。他本来想跟雷鸣争一争,但眼下看来,沈明奉竟也有意染指。
“您……您也想接手荧惑?”他讪笑,心中却不想轻易相让。最起码,沈明奉也得付出点什么。
毕竟沈明奉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今日一见,虽觉她气质非凡,但不露点真本事,也不好让他信服。
沈明奉笑而不语。
徐梁把心一横,咬牙道:“我……我的车夫呢?”
沈明奉指一指不远处的小巷子,道:“放心吧,他好着呢。”
徐梁一拍大腿:“沈……居士未免欺人太甚!”说着便拔刀出鞘,明晃晃的碎骨刀顷刻砍向沈明奉,那女子却不慌不忙,一动不动。
他不由得纳罕,这把碎骨刀杀人无数,道上不论谁见了都要给它三分颜面?这把刀与雷鸣的“应龙”宝刀位列本年度江湖百晓生兵器榜前三。应龙第二,碎骨刀第三。
他骤然发难,这突发的一招,自打生下来还没有失手过。
他心中狂喜:什么沈明奉,什么传说级的人物,不过是我上位的垫脚石罢了。
明天,明天……我的名字就要传遍大街小巷,瀚州小报会传颂我砍了沈明奉的故事。
他的刀刃离沈明奉的脖颈只有一寸了!他的心狂跳起来!
曾经,他离他的梦想这么这么的近。
然而,形势转瞬之间急转直下,沈明奉双指一挑,金刚大力般,不仅防住了这一刀,还钳住了刀身。
徐梁大惊,欲抽刀而退,却发现碎骨刀牢牢夹在沈明奉两指之间。
而她本人,只是气定神闲地对他淡淡一笑,仿佛毫不在意他的冒犯。
当真是天人之姿!
然而,她并没有放过他和他的刀。
下一瞬,碎骨刀寸寸碎裂,啷当落地。而他本人则飞出马车,后背落地,摔得龇牙咧嘴。
但他知道,沈明奉下手不重,给他留了余地。
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内力,不是沈明奉还有谁?
玉宵飞出马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我明白你的心情,只不过你未免太莽撞了。我只是不喜欢有人一手遮天,也不喜欢有人浑水摸鱼,雷鸣不够格,你也别想。”
她信手拈下一朵花,微微一笑:“徐帮主,你觉得交给风袖楼怎么样?”
徐梁自然不敢不从,诺诺称是。
沈明奉将柔嫩的花茎揉碎,笑容中有了一丝冷意:“正所谓有来有回,礼尚往来。令尊的仇,我会放在心上。”
小巷子里守候的兰蘅目送着威远镖局的马车走远。片刻之后,“沈明奉”拐入巷子,与她会合。
“他怎么样?”沈玉宵朝熟睡的车夫扬扬下巴。
“还要再睡半个时辰吧。”兰蘅笑一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完事了。你那招空手断白刃可真厉害,我记得你对雷鸣也用过。”
“噢!”玉宵懊恼道,“你是怕我暴露?”
“毕竟那是你的标志。江湖上没有人这么干,只有你特别喜欢这么干。”
玉宵自我陶醉:“没人有我这样的力气。”
“我早知你天生神力,可不知你的内力居然也这么深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一甩袖子,徐梁飞出去三丈远。”兰蘅由衷赞叹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玉宵无奈地苦笑,“我也算因祸得福。原本我在上清宗练武时,虽四肢不勤,不肯练剑,整日游手好闲的,但对修习内功颇有心得,可以说,我运转内力本就毫不费力。只是,若要到今日这番气海磅礴的境界,跟我中的毒大有干系。这种蛊毒会强行催发内力,练功一日千里。只是,毕竟是拔苗助长,未免伤身……”
说着,她双目昏黑,晕了过去。
兰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口中焦急呼唤:“玉宵……玉宵……”
待玉宵醒来时,兰蘅正在以泪洗面。
见她醒来,兰蘅不由一喜,开口却是劝她的话:“玉宵,不如就这么算了罢,你的身体最重要。”
“不……”玉宵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要去黑鹰帮分舵。”
她对局势甚为挂心,兀自唠叨道:“这徐帮主远道而来,都来不及回趟分舵,在客栈歇息了一会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这黑鹰帮的新帮主孟知夏倒是不急,还在分舵的楼馆内躺着呐。”
兰蘅忙喂她吃了药,应声道:“许是他有点迷信,明天才是黄道吉日。”
玉宵心中已有计较,她胸有成竹地一笑:“这孟知夏是单帮主的拜把子兄弟,也许雷鸣杀了单帮主,倒还帮了他的忙。他心里乐都乐不过来。也不知道他这个人为人如何,性情如何?”
兰蘅悄声道:“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单帮主之死与他脱不了关系,那凶手倒未必是他,他只是帮凶手开个门递个刀,行个方便而已。”
玉宵莞尔:“这么说,他与雷鸣早有勾结?可是雷鸣这次也没请他,说明二人已然生分了。”
“本来就是唯利是图之辈。”兰蘅轻蔑地说。
“那么,像他这样首鼠两端、鸡鸣狗盗之辈,一定很吃装神弄鬼这一套咯。”玉宵用指尖拨一拨灯芯,“解决他简直比解决徐梁还要容易。”
玉宵对兰蘅点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闪身飞入沉沉黯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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