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宜紧握着他的手臂,怯懦的问:“大人,何为二探阴山?”
他本想将人扯出来,但看她那胆小的模样倒让他心软:“相传民间有位女子名唤柳金蝉,上元节那日被无赖李保看上其美貌,诱至家中将柳金蝉侮辱杀害,而后又将她的尸体拖放到无辜的书生家门前,如此,官府便认为凶手是这书生,将其抓捕,含冤入狱。”
她又问:“那然后呢?”
“传说包大人有日断阳夜断阴的本领,于是包大人夜访阴山,这才得知柳金蝉遭人杀害却无处诉苦,书生被李保陷害入狱无处伸冤,而地府的判官便是李保的母舅,借此身份徇私舞弊,包大人大怒便铡了判官,回至阳间,还蒙冤之人清白。”
那管家接上谢珩的话:“经此一事,府上人都说,是那女鬼当了真,回来告状报仇了。”
谢珩问:“此话何意?”
女鬼为何会回来报仇,又为何找上他们?
“大人您有所不知,民间关于唱戏有说法,包拯一角在扮相时,额间的月牙切勿画正,否则会被当成是真的包大人,游荡的鬼魂也会聚到此处来诉冤。”他看似神叨,却又时而清醒,“所以,张大人肯定是被女鬼害死的。”
管家这番说辞,显然他们是不信的。
忙了多半日,他们已经查出凶手却为女人不假,可却并非女鬼所为。那戳入心脏的凶器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谢珩打断对方这一猜想:“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今日之事莫要在府上传出,以免危言耸听。”
“可是大人,那女鬼当真……”
他疾言厉色:“若再继续蛊惑人心,当心你性命不保。”
管家顷刻间失了气势:“小的知道了。”
若他所言为真,那这一切起因,还要与那戏班子有关联,他接着问:“那戏班子现在何处?”
“听张大人生前说,这戏班大部分为豫州人,来此宜州演出已经十几年了,因戏唱得好,所以在这边生意也很火。”他说话些许奇怪,让谢珩二人半信半疑,可他自己看不出来,自顾自说着,“只是近几月,却未曾看见他们的台柱子,大家倒是觉得奇怪。”
谢珩虽不信,但也听进去:“那台柱子是何人?”
“小的只知她名唤小梅,在台里很受欢迎,有的大户人家的老爷甚至点名要她来唱。”
谢珩追问道:“张府出事那晚,莫非就是她?”
管家道:“正是小梅。”
谈话结束,那管家依照平常重复扫地。
叶清宜听说要走,这才从他身后出来。
谢珩与她并排走着:“那管家所言,你怎么想?”
叶清宜只觉得瘆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对他的话匪夷所思:“可这更像是一个故事。”
“这本就是一个故事。”
更像是一个故事,而非真实发生的事实。
她忽然道:“这,该不会真的是鬼杀人吧?”
谢珩路过此处,观望着缸里被灌满的水,他抬手便从刀鞘里抽出刀,斩断一支短小的树枝握在手中。
叶清宜未看清他此番做法是何意。
谁料谢珩挥起树枝,问:“此棍,是曲是直?”
她没犹豫,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当然是直的啊。”
而后,他将树枝的一半放入水缸中,然后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叶清宜反倒犹豫了:“这……”
“眼睛有时候会给出错误的判断,得用心去了解背后的真相。”他将树枝从水中拿出,摆到叶清宜眼前,“就如同我手中的树枝一般,我们目前查到的,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结果。”
她陷入沉思,将他手中的树枝接过来:“那既然不是鬼,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借着这出戏的由头,趁机杀人。”
谢珩眼中勾起丝烈狱般的阴狠,他笑了声,让人浑身发凉:“不管是鬼是人,都要让其受我大明律法的制裁。”
叶清宜觉得有理,将树枝放到一旁,觉得脸上痒,便抓了抓。
谢珩阴暗的一面她虽听闻,却甚是少见,几乎没见过,可若联想他方才的模样,她自是不敢多说一句,巴巴的夹起尾巴做人。
她收了心思,反问:“那大人怎么看?”
谢珩边走边道:“我倒觉得,这小梅定是知道什么?”
“看来我们眼下须得先找到小梅,才能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突然停下步子。
“明日我需进宫一趟,出宫之后便去审问李哲。”谢珩还未说完,看到叶清宜脸上抹黑一块,他为她抚去那抹脏,“诏狱那种地方女子轻易进不得,待我回来便同你商议。”
叶清宜被他方才的动作扰乱思绪,谢珩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她也看见,他的手心起了茧,不知是何缘故。
她愣了片刻,然后回神去想他方才说的话。
所以他明日要去提审李哲,还不让她跟着?
也好,若她当真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想到这儿,她额前似是冒出些虚汗。
叶清宜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一整日在张府勘察痕迹,零零散散却也发现一些,只是与此案无关紧要的东西。
回府后。
叶清宜累的瘫软在床,小桃见她回来,也将提前为她准备的糕点和茶水一一端上来,她竟是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全身的筋骨似是被吞噬一般,小桃将东西端到床边,就差喂到她嘴里。
—
东厂
宋昭手里拿了把火铳,反复转弄,似是把玩,又像是研究。
火器在大明是极为先进的作战武器,不论是威力及适用程度皆胜敌人一筹,漠北鞑靼除了对大明国土虎视眈眈,更是盯紧了火器这块肥肉。
只因军机大臣张洲被杀,火器无辜消失,皇上便命锦衣卫分为明暗两路同时进行。
见宋昭把玩火铳,余浩也未想此时扰他雅兴,过了片刻,他才捉住机会。
借着递茶的功夫,余浩缓缓开口:“督主,刚刚探子来报,谢珩身旁多了个不知名的帮手,貌似瞧着有些本事。”
宋昭握紧了火铳,全然没了方才的兴致:“哦?是吗?”
两人在摊铺外吃饭时,不慎被人盯上。
宋昭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属,那人带了下去。
余浩如实说来:“他推断张洲的致命伤是发簪所致,也怀疑凶手是个女人,如此一来便是为李哲开脱了罪名,那我们想让李哲为我们当替罪羊的计划不就……”
张洲被杀一事,他们从中确实做了不少文章。
他们用李哲来混淆谢珩的视线,干扰他们的查案进度,以此来为他们运送火器争取时间。
东厂表面效忠当今圣上,背地却投敌叛国,明知漠北阿鲁台几次觊觎大明国土,竟与他里应外合,想尽办法窃取军机图和火器。
谢珩早已盯上宋昭,只是苦于无凭无据,即便说出,他也不会认账。
东厂虽建立不久,可势力日益浩大,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君王能够容忍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势力,所以皇上对东厂产生忌惮。
宋昭问:“这人你们可认得?”
“并不认得。”
“那直接把人解决了。”
余浩:“……”
宋昭只是动动嘴皮,顷刻间就已决定了人的生死。
“等等。”他似是觉得可疑,又道:“先留活口,若是能以此牵制住谢珩最好,若是不能再杀了她也不迟。”
屋内的香炉烟雾妖娆,衬出墙上那人间壁画,似是勾勒出仙境般世外桃源。
宋昭一向穿的随意,深黑色的素调绸缎搭落在地,他没注意:“对了,看准时机下手,若是被谢珩抓住把柄,就不用回来了。”
“是。”
宋昭换了姿势本想小憩,双眸微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东西到哪儿了?”
余浩没料到他此时会问,心中提心吊胆着,战战兢兢说:“还,未出宜州。”
听闻此言,宋昭大骂:“一群废物!都一日了还未出宜州?”
余浩几乎同他的声音一同跪地。
宋昭眼神中似是藏着数把利刃朝他袭来,他怒斥着,态度间丝毫不留情面。
正是因为知道宋昭会是这般发怒,余浩心中才很是不安。
他唯诺叩首,声音也跟着颤抖:“督主息怒,咱们的人已尽力掩藏,皇上知晓张洲被杀,命御林军严加勘察,如今城内城外连涉多个哨口,实在是难以运出城啊。”
他寥寥一眼,皆是不屑:“不管你们用何方法,都要想办法将东西给我运出去!”
没错,此乃谢珩所为。
谢珩自皇上设立东厂以来便一直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若要远了说,两人的矛盾是东厂还未设立时便结了仇。
谢珩只记得,那时他十七岁,因父亲举荐跟随入朝,朝中谢珩才华过人,幸的皇上赏识,因此便时常跟随谢文忠进宫面圣。
那时的宋昭还在皇上身边伺候,听人说是自小入宫,到如今才混的上总领太监,因人手不足,需大量人手解决内忧外患,故而明文帝设立东厂协助锦衣卫。
那时东厂成立,宋昭摇身一变成了东厂厂督,无人敢惹。
一次入宫,寒冬腊月,紫禁城雪漫宫墙,寒风凛冽。
他无意听到宋昭对他父亲满是挑衅,他虽年纪不大,却也能听出地方话里甚至带着威胁。
他真切看在眼里,宋昭将他父亲身上的披肩丢到雪地中,天空飘着雪,披肩很快被白雪覆盖,谢文忠依旧站着挨冻。
他欲要冲出来时,小谢珩被父亲凶狠的眼神吓到,瑟瑟藏在宫柱后,直到宋昭离去。
那时的谢文忠告诉小谢珩要隐忍,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小谢珩忍不得。
男子汉虽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待他日后整装待发,定能击垮宋昭。如此不也甚好?
小谢珩不听劝,自十九岁便同宋昭斗到现在。他饱读诗书,依着自己的本事在朝中获得百官的刮目相看。
人人皆道东厂厂督阴狠狡诈,无人敢与之为敌,可人人皆知,朝中有一智勇双全的锦衣少年,亦皆知谢指挥使膝下有一子敢与宋昭为敌。
如今张洲被杀,正如谢珩所说,叶怀谦刚刚得罪宋昭,紧接着便传出张洲自戕一事,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宋昭身上。
因此,谢珩便也对他由此防范。
宋昭此刻的表情五味杂陈,得不到控制。
想起一年前的小谢珩,那日风雪弥漫,他并非没有看到宫柱后的小少年,只是他既羞辱了谢文忠,便懒得再去耍弄一个孩童。
若知今日,他定不会让谢珩活到现在。
余浩打断他的回忆,将实情细细交待:“督主,如今谢珩同御林军串通,假借皇上的名义公报私仇,对我们的车辆一一排查,那日若非我们贿赂看守,东西恐难保住。”
此刻的宋昭不想再坐以待毙,他手中的空拳被握实:“又是谢珩,他倒是比他老子难对付……”
叶清宜内心os:鬼魂又如何,谢珩凶起来,连鬼都不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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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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