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云家惊变

帝王之婚,自古大事。

初日刚升,浅金的阳光洒遍庑殿,各处都被喜庆的红色填满,宫女太监们腰间挂了红绸,脸上神色均是喜气洋洋。

王公亲贵聚在弘德殿外,为首的梁王和裕王均穿着正一品四爪蟒龙腾云金纹礼服,守在赵先叙身边,陪他一起等候着皇后的喜撵。

赵显瑄站在人群中看着赵先叙,见他冠冕喜服加身,面色却透着苍白,不由得替自己这位表兄深深叹了口气。

崔季因着做过陛下伴读,得了恩典来到宫里观礼。他听到赵显瑄叹气,微微道:“世子殿下为何叹气啊?”

赵显瑄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崔翰林不知道,我这是替你崔家女叹呢,咱们这位陛下,成婚成的不情不愿,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就这样看着她去火坑吗?”

“火坑?”崔季微笑道,“崔家出了位新皇后,再加上一位太后,风光无限的日子只长不短。这桩婚事,怎么会是火坑呢?”

赵显瑄压低声音道:“是了,崔家最爱干卖女求荣的勾当,只要得了好处,管女儿过得好不好呢。”

“皇后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这样都过得不好,那天下女子岂不是没有过得好了?”

“是吗?”赵显瑄道,“可强扭的瓜不甜,你们崔家敢逼着皇帝做不想做的事,迟早把自己害死。”

崔季细语:“在场诸位,谁家不是烈火烹油?世子在这指责我们崔家,是真觉得自家的亲王之位稳如泰山吗?自古以来,皇帝对兄弟叔伯们挥刀的故事也不少啊。”

这番话显然刺激到了赵显瑄,他有些愠怒,但碍于当下不敢发作,只好冷笑挥袖,低声道:“那就看咱们这位陛下,是先对谁动手了。”

话音刚落,众人骚动起来,原来是喜撵到了殿门外了。

只听礼官开始喝起了祝词:“紫气东来,帝后同心,庇佑万民,永续江山……”

一词唱完,皇后崔其真被命妇们扶下了轿,带着走向了赵先叙的面前。

赵先叙面无表情地接过了崔其真的手。

纵使是炎热的夏日,两个人的手都很冷,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他们在众人的目光下,携手同登殿台。每登一步,赵先叙的心都为之一颤,连带着步伐都沉重许多。

后面礼官们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只看着日光慢慢亮起,又慢慢黯淡。大婚的礼仪繁琐而复杂,每一任皇帝和皇后都需听从安排,逐步完成。赵先叙想,他们都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了吗?

许是察觉到了赵先叙的心不在焉,崔其真在某一个空着的时刻,盖着喜盖头,低声讥笑道:“陛下这就忍不了了吗?以后和臣妾还有许多这样的时刻,不得一忍再忍?”

赵先叙没有回答。

再多的话都是苍白的,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对一个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人。

拜过祖先后,礼成了。

礼炮和乐声同起。

喧闹之音传到了宫外。

云子舟有些心不在焉地坐在廊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云夫人看着他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对一旁的云易河道:“不是说今日宫里传旨,要给子舟封赏官位的吗?子舟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

云易河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许是在宫里呆久了,一时回来不习惯罢了。等他做了官,有了事情要操劳,自然就好了。”

云夫人叹了口气,道:“做官,做官有什么好的?你看如吟,有一天好日子过吗?你再看你自己,心疾发作的愈发厉害了,若不是当年受了伤,也不会这样……”

见她如此,云易河道:“子舟定然不会像我和如吟一样,他要做也是做文臣。”

“文臣就一定好吗?”云夫人担忧地看向自己的儿子,“伴君如伴虎,我看子舟在宫里呆了这些年,过得似乎并不好。”

“过得再不好,如今也要好了。”

云易河固执道:“我当年就是太没有远见,早早从奉御司退下。若是我没有退下,你们母子不会受人白眼,云家也不会就此没落。如今我们好不容易靠着如吟在这京城站稳了脚跟,子舟再得了官职受陛下倚重,一切都会好的。”

过了午时,礼乐之声渐渐熄了。又过了一刻,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传圣旨的公公已经到了云家门口。

云家上下很快聚在门口,阵仗之大吸引了左邻右舍的人出来观看。

传旨太监看着年轻面生,云子舟在宫里没怎么见过,不由得道:“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这太监笑起来看着有些刻薄:“云公子没怎么见过咱家也是情理之中,咱家是太后娘娘派遣过来的人。”

他捧出圣旨,喝道:“云子舟接旨——”

一听到太后,云子舟心中生起不大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再问,只得低头听旨。

“慈谕宣恩,懿旨昭德:哀家系居宸极,母仪天下,尝闻乾坤有序,阴阳有伦。然天道幽微,岂囿常形?今有云家子云子舟,秉性敦和,仪度端方,侍奉陛下,恪谨忠勤,深慰哀家之心。虽非常制,然念其至诚,特破格施恩。仰承先帝宽仁之德,俯顺皇帝孝治之心,封为侍卿,择日入宫,准享妃嫔仪制,掌理文墨典籍。尔其克承殊荣,永葆谦冲,协和六宫,以彰皇家包容之化。钦此。”

一旨毕,满场寂静。

云子舟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煞白,起身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什么旨意?”

云易河更是急得不行,道:“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陛下不是说封子舟为官吗?这个侍卿又是什么?”

传旨太监道:“封官?咱家可没听陛下提起封官的事情。倒是这给云侍卿的旨意,可是太后娘娘叫人白纸黑字写下的。云侍卿,恭喜啊,快快接旨吧。”

“这不可能!”云子舟几乎崩溃,大叫起来,“这绝对不可能!陛下答应过我,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他一把抓住那太监的领子,怒目圆睁道:“快说,你是谁派来的,来到这有什么目的!”

云夫人被他疯魔的做派吓得哭了起来,赶忙上前拉住他,道:“子舟,儿啊,你冷静一点!”

传旨太监倒是不惧,只细着嗓子笑了起来,随后盯着双目发红的云子舟道:“云侍卿,你在宫中不就攀着陛下,卖身求荣吗?瞧瞧陛下被你迷得敢不顾太后娘娘的面子,公然顶撞她,哪还有一点君王的样子?娘娘心疼陛下,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成全了你,也成全了陛下。不然,现在等着你的可就不是一封圣旨了,而且死了。”

接着他狠狠推开云子舟,让他跟着云夫人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随后将圣旨扔下,道:“接旨吧,云公子。”

待太监走后,云家上下均是一片死寂。看热闹的左邻右舍更是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良久,云子舟才如梦初醒般,安抚好哭泣的母亲,随后跌跌撞撞爬向面如死灰的云易河,低声哀求道:“父亲,这不是真的,我们等义兄回来,我们一起去找陛下问个清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回应他的却是云易河的一巴掌。

却见云易河胸膛大起伏,喘着粗气,怒道:“你,你个混账,真是丢尽了云家的脸!”

云子舟捂着脸,拼命摇头,解释道:“没有的父亲,我和陛下之间没有……”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云易河突然捂住心口,面色发青,表情扭曲地吐出一口血,闭上眼睛,不省人事。

“父亲!”

……

“指挥使,您今日老是揉眼睛做什么?”

温如吟看向叶行,将自己的佩刀摘下,道:“谁知道呢,早上起来我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他入目是满地鲜红,不由得道:“这么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坏事呢?”

叶行讪讪一笑,道:“指挥使可真是多虑了。”

夕阳下,二人坐在宫殿某处角落休息。温如吟看了会叶行,温声道:“这些天也累坏你了,等大婚过后,你休息一段时间吧。”

叶行一愣,道:“指挥使,我并不累。”

温如吟却是一笑,道:“你紧张什么,让你休息几日,就是休息几日,你可是我最好的下属,我可没有让你离退的想法。”

叶行闻言,眉心微动,低敛眼眸。

温如吟自顾自道:“其实,我还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这些年我与萧询走的近,恐怕你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我与他,虽为同道,实则殊途。北国最近局势动荡,现在是放他回去的最好时机,但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似乎不想放他走了。”

“现在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温如吟,你做指挥使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招式没受过,一个萧询就把你难倒了吗?’。但另一个声音告诉我,‘温如吟,你也是个有情有欲的男人,爱上一个人无可厚非,什么位高权重,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如喜欢上一个人来的深刻’。”

温如吟说完,沉默片刻,问叶行道:“我以前从来不会问你这句话,但现在我不得不问你一句,我该怎么办?”

叶行沉默了更久,最后只道:“指挥使,许多年前,你我初识时,你告诉我,永远不要妄求什么,因为你想要得到,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这样的道理,当年的你就懂得,怎么如今到了现在,反而认不清了呢?”

他似乎很失望,也不想和温如吟再谈,自顾自抱着剑离开了。

夕阳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渐行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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