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地铁上人潮拥挤,林乐施将背包护在身前,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露出浅浅笑意。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林奕庭的学校。
地铁站的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吹得她内心疏阔。
马上要见到哥哥了,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要马上告诉他,接下来都会是好天气。
走着走着,林乐施不自觉地小跑起来,跟着导航,很快就到学校门口。
昨天,哥哥接了她的电话,他说周末不能回家,学校有社团活动,会到很晚。
没关系,她时间很多,可以等他忙完。
林乐施在校门口一家咖啡店坐下,靠窗的座位,能看清校门口进出的情况。
她点了一份牛奶布丁,哥哥说,她还没到可以喝咖啡的年纪,他不在,她也乖的。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她忍不住东想西想,这家店,哥哥说不定平时也常来,他会坐哪张桌子,又爱喝些什么?
这些,她都不知道。
心情骤然阴霾,她低下头,眼底茫然,她究竟错过了多少?
牛奶布丁味道很好,甜得不过分,更多的是牛奶的香浓软滑。
这种不甜的甜品,林奕庭才愿意吃,这她是知道的。
不知道学校活动什么时候结束,她想打包一份给哥哥吃。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小小的骚动。
转过身,她看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面前一堵墙,上面密密麻麻贴着便利贴。
等她们走开,林乐施起身过去。
她撕下一张便利贴,也想随便写点什么,冥思苦想间,她抬着脑袋,目光一张张扫过。
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她从五颜六色的纸条中找到哥哥的名字。
「拜托下次换座让我做林奕庭同桌!」
「林奕庭,我追不上你的人,迟早追上你的分数!」
「有没有人觉得林奕庭穿白色最好看?」
……
还有一张,字迹小巧秀丽,寥寥数字,强磁一般吸引她的目光。
「林奕庭,多谢你借我伞
——梁嘉柔」
连名带姓的称呼,连名带姓的落款,夹在一众表白的小纸条里,隐晦而张扬的炫耀。
鬼使神差地,林乐施将它撕下来,心脏突突乱跳,如临大敌。
说不出为什么,她从这平静的语气里,读出了一种亲昵。
这种亲昵区别于其他留言,让人陌生,让人讨厌,让人恶心。
属于她的牛奶布丁,却被外人咬了一口。
拿起笔,林乐施眉头紧皱,写下一行字,贴在空出的那个位置。
「林奕庭和林乐施永远在一起\(^o^)/」
她转过身。
外间天色已暗,今晚没有霞光,只有冷色调的夜空,虽然美丽,却不免凄凉,让人感觉孤单。
就在这时,林乐施看见了她苦苦等待的人。
他从校门口出来,穿一件白色毛衣,手拿一本书,修长的腿埋进夜色。
一排路灯倏地亮起,她见证这个时刻,也见证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生。
长发,长裙,长长的影子,和林奕庭的影子交汇在一起,他看着她,忽而一笑。
林乐施愣愣地盯着两人。
她的眼皮触电似的抽搐了一下,一阵刺痛,因为路灯的眩光,更因为林奕庭的笑。
老天专门创造这一个时刻,好像是为了提醒她,正和他渐行渐远的事实,旧梦已经结束,他的人生已开启全新篇章。
写在便利贴上的誓言,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可笑表演。
他会为别人撑伞,与别人谈天,说笑,并肩而行。
哥哥,长大好可怕,前路漫长而幽暗,你亮起一盏灯,照亮的却不再是我。
你为什么对别人这样笑呢?
没有月亮的晚上,林乐施跟在林奕庭后面,夜风渐冷。
她穿着一件偏薄的外套,看着哥哥身上的毛衣,感觉质地柔软,手感很好的样子,她想要摸一摸,然后靠上去。
今天在外面大半天,她已经好累,很想休息。
可是他们不停,她也不能停。
林乐施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走进地下通道,风更劲,有人抱着电吉他唱歌:
「惊天动地/只可惜天地亦无情」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这爱情无人证」
像是一首情歌,林乐施听不懂,听他唱得掏心掏肺,却无人为他驻足。
这么冷的天,好可怜,她从他面前走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钞票放下。
那流浪歌手愣住,把钱捏起来要还给她:“小朋友快把钱拿回去。”
林乐施冷着脸快步走开。
小朋友,你才小朋友,无聊的大人爱唱无聊的情歌,还当自己很成熟。
爱情?爱情算什么。不过是两个俗世男女,把爱情的口号当做虔诚的誓言,自以为可以天长地久。
可是如果没有刻入骨血的牵绊,她怎么能相信,能与另一人共生共死?
林乐施不需要爱情,她有她自己的栖息地,也有命运赏赐给她的守护者和行刑人。
高处的霓虹灯忽明忽灭,穿过街道,走入地下铁,穿堂风吹得她绷紧脸,做不出一丝表情。
她的目光始终盯紧前方,他们要去哪里?
刷卡,过闸机,跟着人潮下行,站在队伍中,和林奕庭隔开两个候车口,这样可以保证不被发现,又不跟丢。
也真有趣,这些天她跟踪关文斌的经验,竟会用来跟踪哥哥。
上车,她扶稳拉杆。
她的目光穿过一张张陌生的脸,随着车厢不安地摇晃。
林奕庭和那女生站在车门附近,他拉着上方的横杆,女生身高不到他肩膀位置,靠那么近,看上去像是被圈在怀里。
看看她,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栗色的长卷发,裙摆缀着精致的蕾丝花边,仿佛行走间都带着香气。
他跟她说了句什么,女生低头,羞涩的笑,笑着,再看一眼少年。
隔这么远,林乐施都被她的眼神腻到,哥哥是怎么忍的?
答案也许很简单,他没有忍,反而乐在其中。
母亲说过,”你哥哥已经长大,他迟早要离开这个家的。”
可是哥哥,你说过的,谈恋爱很无聊,你没有,也不会。
这个视角,林乐施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也许他正在笑,用她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笑意,对着另一个人笑。
列车将冷空气隔绝在外,她却觉得冷,心脏正在冻结,迟缓而沉重,血管却在突突地跳。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又或者,是他听见她在心里恶狠狠叫他的名字,他忽然回头。
她慌忙向后躲闪。
在心里默数十下,林乐施抬起头,他没再往这边看,她叹一口气,还好,没被抓到。
可是哥哥好不称职,明明他只要多看几秒,再多几分耐心,就会发现她。
女生在笑,她一直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哥哥,你的眼睛只顾看着她吗?你的嘴正在哄她开心吗?在聊什么?接下来去吃什么?还是周末去哪里约会?
林乐施想得出神,车到站,她身后的门打开,风灌进来,她才清醒。
文化中心站,他们一起下车。
林乐施跟着,一路出地铁,穿街过巷,最后停在一座红砖外墙的建筑前面。
她抬头看。
是海城艺术馆。
就算她只是初一学生也知道,这里是海城的约会圣地。
眼看他们要进去,她瞪大眼睛,怎么办?进去要买票,她兜里只剩几枚硬币,也不知道能不能刷海城通。
万一里面很少人,她很快会被发现。
哥哥向来擅长发现她。
小时候,他常陪她玩捉迷藏,在附近的小公园,无论林乐施藏在哪个角落,他总能很快找到她,就像在她身上装了定位。
犹豫的片刻,她看见林奕庭接起手机。
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他忽然转过头四下张望,神色凝重而焦急。
不好,哥哥好像知道了!
林乐施下意识猜到,就见他放下手机,没多久,她书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会打这个手机的,只有林奕庭。
她的心砰砰乱跳,视线慌乱地四下打转,她该怎么办,接电话,还是赶紧逃跑?
事实是,她想见哥哥,想到快疯,但她一点也不想见哥哥的女朋友。
电光石火间,她撞上林奕庭的视线,已经来不及。
跑!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这个念头,她盲目地驱动双腿,漫无目的地跑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不小心撞到人,匆忙地道歉,鞋带跑散了,没时间系。
跑过街角,跑过许多店铺,隐约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哥哥在喊她的名字。
林乐施不擅长跑步,她肺部胀痛,耳膜阵阵轰鸣,血往上涌,眼前开始模糊。
在这极限的时刻,她分神在想,假如这是一场捉迷藏游戏,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别扭的猎物。
没有哪个猎物,会主动追着猎手跑,在被发现后,她发疯地逃跑,就快窒息,只是想让他拼命地追上她。
请不要放弃我。
请一定要抓到我。
“林乐施!你给我站住!”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沉怒的气息似乎拍在她的后背上,一伸手就能抓到她。
奇怪,明明她的内心想要反抗,身体却不自觉地服从,屈服于他多年以来的兄长威严。
林乐施停下来,低着头,大口地喘气。
“你跑什么?!”林奕庭抓住她的手臂。
林乐施别过脸,“不用你管。”
脸好烫,一定红透了,她气息不匀,只想忍住眼泪,不要丢人。
他冷冷地问:“不要我管,为什么又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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