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这一病,便是三四日。期间苏挽月几乎日日前往秋棠苑探望,亲自查看药方,叮嘱丫鬟们注意饮食起居,甚至将自己小厨房里炖的滋补汤水也分出一份送去。她并非刻意表现,只是出于一份纯粹的关切与责任。
这些举动,沈清辞都看在眼里。
他白日依旧忙碌,但回府后总会先去秋棠苑看一眼。几次都撞见苏挽月在那里,或是轻声细语地陪着逐渐好转的沈清霜说话,或是细致地检查药材。她总是那般沉静从容,仿佛做这一切再自然不过。
沈清霜对这位大嫂的依赖也与日俱增,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眼神也亮了许多。偶尔沈清辞来时,她还会小声地说:“大哥,大嫂炖的汤很好喝。”“大嫂讲的故事很有趣。”
这一切,像细微的暖流,无声地消融着某些坚冰。
这日傍晚,沈清辞从衙门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狭长的锦盒。他没有先去书房,而是径直走到了西次间。
苏挽月正坐在窗下绣一方帕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这几日他虽然态度缓和,但主动来西次间寻她,还是头一回。
“夫君。”她放下针线,站起身。
“嗯。”沈清辞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那份刻骨的疏离,“看看是否合用。”
苏挽月疑惑地接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品相极佳的紫毫笔,笔管是上等的紫檀木,触手温润,笔锋饱满锐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她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前日见你临帖,所用之笔似乎有些陈旧。”沈清辞目光扫过她书案上那支用了多年的旧笔,语气随意,“这支‘秋水’,还算顺手,便拿来与你。”
苏挽月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等细微小事。那支旧笔是祖母所赠,她用惯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却看在眼里,并赠予新笔。
这并非多么亲密的举动,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体现一种悄然的关注。
她握着那支沉甸甸的紫毫笔,指尖能感受到檀木细腻的纹理,心中情绪翻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道谢似乎太轻,追问又显得唐突。
沈清辞看着她微怔的模样,烛光下,她脸颊细腻如玉,长睫轻颤,竟有几分难得的娇憨。他移开目光,淡淡道:“不过一支笔而已,不必多想。”
苏挽月压下心头的波澜,屈膝一礼,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挽月谢过夫君。”
沈清辞点了点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清霜的病,多亏你费心。”
“二妹妹是自家人,理应如此。”苏挽月轻声回应。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却不似以往那般冰冷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缓和气息。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楚芸儿娇脆的声音:“表哥可在?芸儿炖了冰糖燕窝,给表哥送来润润喉。”
帘子被掀开,楚芸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甜笑,却在看到沈清辞与苏挽月相对而立、气氛融洽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尤其是当她目光落在苏挽月手中那明显价值不菲的锦盒和紫毫笔上时,眼底更是闪过一丝嫉恨。
“表嫂也在啊。”楚芸儿勉强维持着笑容,将托盘放在桌上,“表哥,您近日操劳,芸儿特意……”
“我不用。”沈清辞打断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清,“以后这些,不必再送。”
楚芸儿脸色一白,泫然欲泣:“表哥,芸儿只是……”
“退下。”沈清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芸儿不敢再多言,委屈地咬了咬唇,狠狠瞪了苏挽月一眼,跺脚转身离去。
经此一闹,方才那点缓和气氛似乎散了些。沈清辞揉了揉眉心,对苏挽月道:“你早些歇息。”便转身回了书房。
苏挽月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秋水”笔,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虽然只是一支笔,虽然楚芸儿的出现提醒着她现实的复杂,但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微光,透了进来。
她将紫毫笔小心地放回锦盒,抚摸着光滑的笔管,心中一片宁静。
或许,相敬如宾,也并非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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