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江濯巾果真拉着她早起练武,午后孟尚仪会过来教导她礼仪,皇婶不知从那里听到了风声,孟尚仪的戒尺很快落在了江濯巾的背上、臀上和腿上。
两人叫苦不迭,又在孟尚仪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后,噤若寒蝉。
后来,两人实在坚持不住,央求李屹以宴请为由推辞孟尚仪。一听是太子殿下相邀,孟尚仪果真没怀疑,轻易让她们去了。
得了半天空,李时安喜出望外,却是老实坐着任由秋实梳着发,一副行将要出去的样子。江濯巾好奇,“要去哪里?”
“去太子哥哥那儿。”李时安理所当然地道,拾起一旁的珠钗放在鬓边比划了两下,瘪了瘪嘴放下了。还是秋实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自妆奁中拿出一支珍珠玛瑙簪插进李时安的发间,“那支钗颜色太淡了些,还是玛瑙衬殿下。”
李时安看一眼铜镜,镜中的女子眉黛唇红,发间一抹红亮眼却不夺目,反而显得她更加玉貌花容。
江濯巾手托着脸附和地点点头,“不是拿太子殿下当幌子么?怎的真要去?”
“当然是因为我真的想去啊!而且太子哥哥估计已经嘱咐好了膳食,我俩去了便能开席。”李时安理所当然地起身,拽着江濯巾往外走。
江濯巾心下存疑,到底是和她一块儿去了东宫。庭院内,太子殿下一家坐得整整齐齐,满桌珍馐。李时安冲她眨眨眼,坐了下去。
谈天说地,金轮西移。
期间李屹被人匆忙叫走,便没再回来。
刚开始罗清清还能热情地和两人说笑,半个时辰后便开始出神。
李屹迟迟不归,她面上虽挂着笑,眼里却逐渐忧心忡忡,好几次掌着空勺往樾儿嘴里塞。
一向粗神经的江濯巾都发现了不对,于是两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回去了。
往后的几日,东宫没传来任何消息,李时安猜想兄长许是遇见棘手的事儿了。往常李屹爽约,都会在事情结束后同她说一声,可是这次…
江濯巾笑她小题大做,李时安摇摇头,“但愿吧。”
半月后,李时安的猜想成了真,她赶到东宫时,只来得及瞧见落锁的门。
***
贺兰野身份特殊,余帝又不愿见到他,便将他囚禁在宫外的一处府邸,严加看守。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守卫,简直固若金汤。
而这碗金汤在昨夜被狠狠打翻了,贺兰野不见了。前去探查的官员,在屋外的草丛里发现了一方玉佩。
是白玉龙纹环佩。
这玉佩在官员里传了个遍,捧着举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翻来覆去。
紧接着,大家都为难地锁紧眉头。
不为别的,只因这玉佩大家都认得。
每逢朝会,玉佩的主人都会穿过满朝文武,停住在最前端。
“是…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大理寺卿方正言是个认死理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一众暗潮涌动中,他咬定玉佩是李屹的。
当晚御书房内,几方对峙中,李屹没做任何解释,接过玉佩跪得干脆,背却始终直立,“此玉佩确是儿臣之物。”
他语气坚定,带着些火气的倔,“只是,未行之事儿臣一概不认。还请父皇明鉴。”
李屹禁足了,大理寺灯火通明。因着是大理寺卿方正言先指出玉佩的来历,查明真相的担子顺理成章落在了大理寺头上,刑部从旁协助。
大理寺少卿袁韫玉将一札竹简搁在方正言案牍上,幽怨道:“大人呐!眼见着开春了,您是嫌事儿不够多吗?”
去年的卷宗还没理完呢!
方正言一哽,“抱歉!明晚…”他看了一眼渐青的天色,改了措辞,“今晚,请你吃酒。”
“见鬼吧你!”袁韫玉翻了一记白眼,自个儿忙去了。到底也没说答不答应去吃酒,留下方正言一脸苦笑得翻阅竹简。
两人一方一圆,打小就搁一块,没曾想有缘到这份儿上,皆在大理寺任职。旁人一见他俩必要打趣,大理寺藏着方圆。
方正言到底是没机会问袁韫玉要不要去吃酒,他俩根本没得空,再者晨时方过,大理寺便迎来了一尊大佛!
李时安来了。
她在一片行礼声中,淡定坐在方正言下首位上,秋实和满春两个丫头规规矩矩立在后头,神色肃然。
她一言不发,就这么坐着。午时到了她便离开,午后又来,依旧坐着。点卯似的,时辰到了就来,时辰到了就走。
几个惯常躲懒的官员见她这架势,不明所以,倒是不敢打盹儿了,满前忙后跑了好几趟。
袁韫玉看着稀奇,冲这上首的方正言打眼色,没曾想他这位多年的同僚木讷地望着案牍上的书笺。
“啧…”袁韫玉暗叹,在心里道:看给孩子吓的?大半个时辰了,方正言就没换过姿势。
他此时坐在左下首,甚至隐约能看见方正言头上隐隐的汗珠。
方正言也不是怕的,他自认是个死脑筋,万事不过脑子。尽管身边的人都明里暗里提点过他,小心祸从口出,他也改不掉。
因为嘴比脑快,就像此时…
永平公主坐在殿内,他才后知后觉,他一句话的功夫给人家亲哥干禁足了。
坐着施压都算轻的。
李时安接过满春递来的茶浅饮一口,搁下了。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方正言,起身欲走。
今日一整天,她坐在这儿不曾挪动过。
作为公主,她不能对朝廷官员怎么样,但是坐一坐,喝喝茶可不过分。她什么都不说,意思却传达地很到位。临了还要再说一句,“大理寺的茶不错,本公主明日再来。”摆明了就是要盯着方正言。
“永平公主身份贵重,什么样的茶没见过。这话是在抬举大理寺了。”袁韫玉见方正言愣怔,低眉顺眼地起身跟着李时安身后,嘴上说着恭维话,心里恨不得她赶紧走。听她明日又来,心里连告假的打算都有了。
这时,方正言开口道:“下官明日打算去拜访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有空一同前往?”
闻言,李时安脚下动作一顿,“当然!”
求之不得!
第二日辰时,李时安果真在见到了方正言,他先是拜访了自己,才一行人往东宫去。
和前日的声势浩大不同,东宫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宫人门在院中洒扫。见李时安来了,热络地替她端茶倒水,听说几位官员是因着太子玉佩一案前来,也神色如常,只是笑意淡了几分。
前去通报的宫人,丢下一句“太子殿下在书房。”就去了。
李时安今日身着男装,该说此事她不能干涉。但是昨日她在大理寺坐了一日回到宫里,父皇没寻她,其意明了。
几人坐在一起饮茶,安静如鸡。
李时安识趣:“我只是跟着来见见兄长,你们该干嘛干嘛,不必顾及我?”
官员们纷纷点头,没人当真。
茶盏见底,李屹才牵着樾儿姗姗来迟。
几人匆忙起身。
远处,两人穿着款式一模一样的衣衫,明显是一匹布料裁剪的一大一小两套。
李屹眼含笑意,离得近了,李时安才发现,他眼下有一道未尽的墨痕。
“御花园的玉兰开了,樾儿方才在书房闹了些脾气,来迟了些。”李屹温和地解释。
几位官员垂眉耷眼,实则低头侧眼悄悄瞅方正言。
李屹将樾儿抱在怀里安抚,半大的孩子眼睛红红的,前段时间方过周岁,现下想去御花园赏花都做不到,令人于心不忍。
好几位官员皱了眉,方正言想也知道,这是在心里怪罪自己心直口快了。
他一时哑然,“太子殿下……”他思忖着话语,李屹却仿佛看出了他的迥然,“不必拘礼,方大人是要问话还是搜查?”
人情事故难搞,公事公办才是真!
方正言一扫众人,才将目光落在李屹面上,他自袖间摸出搜查文书,躬身道:“殿下,得罪了。”
“无事!”他愣了一下,踟蹰开口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正言道:“殿下请讲。”
李屹弯了嘴角,“我是无法出去,但是樾儿方过周岁,尚是孩童,偷得半日赏花可好。”
李时安躲在众人身后,闻言咳嗽一声,众位官员身形一颤,“那是自然。”
“永平,被装腔作势!樾儿就交给你了。”
李时安尴尬上前接过樾儿,“太子哥哥!”
“去吧!别在这儿碍事。”李屹扫了她一眼,“倒是个俊俏儿郎。”
李时安瞪了他一眼,怀里的樾儿摸了摸她的脸,笑得乐不可支,似乎也在打趣她今日的滑稽打扮。
这地儿没法呆了。
她抱着樾儿去了御花园,东南角的玉兰开得果然正好。李时安捡了一瓣给樾儿把玩,便随意倚在树下,透过粗壮的树枝瞧斑驳的太阳。
说起来,她儿时也偏爱玉兰。不过不是这般在树下瞅着,而是上蹿下跳爬树捉迷藏。
那时坐在树下的,是病秧子陈少恒。
正想着,樾儿不知从哪里薅了一把带着潮意的泥,抹在了她的脸上。
李时安失笑,片刻又敛去笑意。
近日未曾落雨,土腥萦绕鼻尖……
这里的土被人动过!
看看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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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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