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呢？”
这个声音……
左尚的思绪还未完全收回，视线模模糊糊，只感到腹部承受了对方的推力，还未有所反应，整个身子便顺势向后倒去，屁股与地面亲密接触带来的痛觉使他不得不瞬间回过神来。
“嘶——痛痛痛……”左尚表情扭曲，甚至以为自己腹部中了剑，捂着肚子上下摸索，没成想根本没摸到想象中血流成河的惨状，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暗得意：哎，这届敌人不行啊，我发个呆也没让我受伤，连蹭破点皮都没有，一定是我太强了自带威压让他们不敢上前哈哈哈……
不对……
等一下……
我为什么坐在地上？
他傻愣愣后知后觉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
好像是有个奇怪又讨厌的家伙踹了自己一脚来着……不可饶恕……这人怎么能这样，连已方的人都踹，猪队友啊怪不得蒙了个脸，要么长得不堪入目，要么就是怕人记住他长什么样去报复他……一定是这样——
“你刚刚差点被人暗算了。”“猪队友”转头瞥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一触及分，左尚微微一愣，总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了个透，听他这样说，连连点头。
——一定是这样个头，人家一定是因为太强了不想被人认出来，我才是猪队友，这位神队友您继续打您的，哪怕再踹我一脚……不对，哪怕一千脚一万脚也绝对没问题。
那个蒙面的人不紧不慢地移动脚步，与五六人打得游刃有余，视线扫过正奋力厮杀拼博的将士们，微微皱眉。
对方人数众多，刚开始虽打得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可时间一久，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便会彻底将已方残余不多的优势覆盖干净，若到了那时，这场战争胜利的桂冠也就拱手于人了。
他侧眸看向古钟楼上安稳坐于黑暗中置身事外的人。那人坐那儿好久了，迟迟没有动作，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观察着自己的剑术。
不知是敌是友。
但他心中对这个人的身份与所站阵营早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汇聚在空中不到片刻，许是对方也觉得到时候了，那人慢条斯理起身，双手掸了掸身后衣袍，弯腰捡起沈哲和蒙面人留在上面的弓和箭，试过手感后，将箭搭于弓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熟稔，下一刻便借夜色与极好的地理位置瞄准。
蒙面的那人顺他所瞄准的方向看去。
微微勾起唇。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古钟楼上的那个人，但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小心——”
那人的喊声淹没在刀光剑影中，而那支决定性的箭，也终穿越了人海，正中靶心。
“将军——”
沈武带来的士兵大多跟随了沈武多年，对将军忠心耿耿甚至超越了对皇帝的忠诚，他们关心沈武的伤势，纷纷从战斗中分神出来向倒坐在地的将军投以目光，奈何本就剑术不精，武力尚浅又未一心对敌，就因这三心二意，局势瞬间被压倒在下面虎视眈眈的敌军翻转，他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沈武其中一名得力能干的亲信见状，不敢拖延，乱剑解决了与自己对上的敌人后脱身迅速来到沈武身旁，他懂些医术，手搭上他脉搏片刻，又检查了那支箭所刺中的部位，勉强松了口气，扬声将将军的伤势告诉已方众士兵：“将军无碍，不要分心，快速解决——”
他连话都没说完，双眼蓦地瞪大，瞳孔骤然缩小，微不可察地轻颤，直勾勾盯上了古钟楼上的人——那人再次拉弓搭箭，箭所对准的方向……正是自己！
明明离得那么远，他却好像看见那人勾起了唇，轻蔑的嗤笑声尖锐地回响在耳畔。
他想逃开，可周身似有强压，使他动弹不得。
在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对他不再起作用，大脑迅速运转，他似乎认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谁。
当年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如惊涛赅浪，拍打撞击着他蒙尘已久的记忆深处。
那一刻，他回想起了一句话。
你做过的所有事，会在不久的将来，加以数十倍地出现在你自己身上。
这是谁说的来着……
好像是……
只听闻疾风转瞬即逝，下一秒，胸腔内上一秒还好好跳动的心脏停滞一瞬，似听见了一箭穿心之声，鲜血上涌口腔，应声倒地不起。
他知道，上面那人射向沈武的那箭，是留了手，故意让箭偏离，留沈武一命是因为他还有用，而他射向自己的这箭，是完完全全命中了的，毕竟……自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在濒死的那刻，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惨死围剿之下的年轻人。
可惜……
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还这么年轻……
“杀了他！”
“为王大人和将军报仇！”
那人又一次拉弓搭箭，而这一次，他的箭没有对准任何人，那支箭瞄向天空，射入夜空，绽放出金色的火光，如同璀璨的烟花般绽开一朵金莲，爆炸与热浪如约而至，只不过这一次加影随形的，是冲锋号角声。
“怎么回事？”
悠长响亮的号角声如同唤来了地震，整个地面似乎都在有规律地震动，原本冲上钟楼的士兵也纷纷怔得退了下来，还未反应过来，刹那间，宫门再一次涌入大批士兵来。
沈武带来的士兵以为来了援兵，双眼一亮，可当他们看清对方士兵手中那面大旗上的字时，一个两个都瞪着个铜铃般的大眼愣在了原地。
那旗上只有一个字——“燕”。
北燕的人？
宋明初面无表情地上前，沈武带来的士兵纷纷让出道，他来到众土兵的前方，微微仰头看向对方，那人也正玩味地打量着自己，宋明初后槽牙微咬，却装出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扬声问道：“您带领众多土兵夜闯南楚，这是何意？北燕这是又要与南楚开战了？”
那人居高临下看了他许久，不屑地轻笑一声，淡淡回道：“你又不是南楚的皇帝，关你屁事。”
说着，他从钟楼上慢悠悠走下来。
宋明初听到他的话特别是他那不屑的语气，心中怒气与杀意奔涌，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他知道这人绝不是好惹的主，只好强压下那股愤懑，由声音判断道：“你是……北燕的那位宜王吧？”
那人轻笑着，移步至北燕众将士身前，面对宋明初，他勾唇浅笑：“是又如何？”
“许久未到南楚来，本王倒迷糊了……南楚何时连一个小小的王爷也能如此插足两国建交之事，还妄图挑拔离间。”宜王发笑，“怎么？南楚这是要变天了？是打算改朝换代……还是……你打算谋反？”
宋明初倒也忍得下这口气，只是眯了眯眼，又问：“既然您猜到了，那么……宜王这是……来帮宋子朝的？”
倒是一针见血。
“挺聪明。”宜王随意拍了拍手。
“过奖了。”
“啊，不是。”宜王挑眉嘲道，“我夸我们家狗，也是这么夸的。”
宋明初咬牙。
“开玩笑。”宜王无所谓地耸肩一笑，“是，又如何？”
“他给了你什么，我出双倍，无需你帮忙，只需你撤退军队便可。”宋明初沉下心同他谈判，“如何？”
“双倍……”宜王喃喃道，就在宋子朝以为他要动心之时，他勾起唇笑着摇头，“你们的陛下给的筹码可多得很，你……给的起吗？”
又是这种不屑一顾又带着嘲弄的语气。
宋明初紧握双拳。
“只要我办的到，你开什么价，我都给。”
“那简单。”
“把南楚给我。”
他的语气像极了在说一件不足轻重的物件。
宋明初直皱眉。
宜王耸耸肩，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语气不善，“怎么？你登基后便是皇帝，国家在你手中，这你可办得到，我开价了，你给吗？嗯？”
宋明初差点用尽了他这辈子的耐心：“除了这个。”
“那就……”宜王又笑，“你的命吧？”
宋明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不想与我开价直说，没必要将如此重要的交易说得的似儿戏。”他声音愈发低沉。
“儿戏？”宜王微微瞪眼，摇摇头，“你如此说，那本王便如是告诉你两件事情。”
“首先，你倒还是第一个敢说我说的话是儿戏的人。”宜王抬眸，眼中似有锋芒暗藏，“你算个什么东西？南楚一个小小的王爷，不过只是逼了宫谋了反，谋反还没成功呢，便先自觉高人一等，位高权重了？”
“你才几品的官？自己心里没点数？手里的兵权都得借助一个将军，你可真是是可笑至极。”
“其次……”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语气散漫：“你当是谁都不知道吗？你根本不是宋盼的儿子，连他的私生子这个名头你都不配，你母亲不过是趁宸王酒后失神爬的床，宸王自己都不清楚那晚上有没有碰她，所以你的父亲是谁？村人？渔民？屠夫？甚至有可能是战俘，奴隶。”
“我不是瞧不起他们的意思啊，我是瞧不起你。”宜王面上露出虚假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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