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贝叶书余光甚至都看到，最前排的位置，薛逸竹和邵家阳已经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张望。
但贝叶书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阻拦他的程济身上。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贝叶书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完全是瞎编的，可看程济这意思，对方过去的人生里，还真有这么个人？
那个人难道还能长得和他一样？除非……
程济恰好也不知道那人的长相？！
不是，这也太魔幻了吧？！
还没等贝叶书捋清思路，就见程济扭头向会场的方向，稍稍扬高了声音：
“接下来的会议由李副总全权主持，我有点要事，需紧急处理。”
下一秒，贝叶书就被带着转过拐角，直奔大门。
身后的议论声陡然增大，又很快被关闭的大门隔绝。
一出大门，程济就放开了贝叶书的手，自顾自往一个方向行去。
贝叶书脑子很乱，身体则机械地跟在程济后面。
唐芋的心声适时传来：【统统，什么情况，你不是笃定他们两人不认识吗？】
系统的童声里透着种麻木的疲惫：【我正在检索……】
看来就连系统666也不知道，程济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叶书觉得有些棘手了。
若整件事都是他无中生有，倒还好解释，只需要向程济道歉就能糊弄过去；但要是真跟事实撞上了，那无疑会引出更大的麻烦。
原本，为了让一切显得更自然，贝叶书是准备过几天再向程济道歉的。但现在，对方也认错人，那贝叶书就不得不提前摊牌了。
“进来吧，贝叶书。”
大概是为了坐下后再好好谈，刚才那一路上，程济完全没有跟贝叶书进行过交流。
此时突然出声，贝叶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跟在人家后面，来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内。
“喝点什么？”程济边把会议室门上锁，边问道。
贝叶书挑了个位置坐下：“随意。”
程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了茶水台。
【统统，你检索好了没，怎么这么慢啊？】
【别急宿主，他们进了会议室准备叙旧，我直接去偷听一下。】
精致的白瓷茶杯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程济坐到贝叶书对面的位置，目光落在面前相同的茶杯上，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贝叶书将白瓷杯捧到手中，吹了吹杯中的茶叶，脑中组织着一会儿的措辞。
不经意间抬眸，正巧与程济的目光对上，不禁思维一顿。
氤氲的茶烟，给程济的面庞添了丝朦胧，但完全不妨碍贝叶书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严肃、审视、沉思、探究。
唯独不像要跟什么老朋友叙旧，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忆往昔”的怀念。
贝叶书捧着茶杯的食指，微微弹动了下。
好像……不太对。
【统统，他们说了什么啊？】
【宿主，那间会议室没装监控，我看不见画面，只能开启他们两人手机的麦克风来听声音，但……现在他们两个都没说话。】
贝叶书将茶杯放回桌面，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对面的人。
程济打量的目光毫不遮掩，对比之前在大厅里拉住他时的样子，宛如两个人。
贝叶书开始脑内复盘刚才的事，神情突然一动。
难怪他觉得程济拉住他后的表现，有哪里怪怪的……这人，完全是在复刻贝叶书自己！
之前，他要推翻自己想求职济城的事，故意语带怅惘地当众喊出程济的大名，就是想引导所有人，往“这两人是旧识”的方向猜。
而刚才，程济拉住他后，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叫出他的名字。
甚至，连他那声叹息对方也学去了！
……这人！
他就说嘛，事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随意编了个故事，也能撞到人家的真实经历里去。
原来程济是想要“将错就错”，直接冒充他的旧识？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程济是什么目的，既然他有心冒充，那他就更得尽快摊牌了。
想到系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贝叶书垂了垂眸。
他挪动左手拇指，轻搭上食指的第二指节侧面，开启了与0244的心声交流。
贝叶书不习惯在心里和另一个人对话，但为了防系统666的偷听，他还是主动使用了这个功能。
【0244？能不能开屏蔽？】
0244低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现在？不合适。】
由于系统666有事没事都会过来查看贝叶书的动向，一直以来0244采取的屏蔽方式，都是视频替换。
之前几次他与系统离得远，0244随便替换成贝叶书一个人听歌、看书、玩手机的视频，就能毫无破绽地解决问题。
可现在，他可是在系统眼皮子底下，还被高度关注着。若是贝叶书与程济毫无缘由地突然开始自顾自玩手机，那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不过，这个房间没有监控，系统666看不到画面，只能听到声音的话……
0244像是完全猜到了贝叶书的思维方式，不等他提出要求，就提前说道：
【我倒是可以用AI生成一段符合逻辑的对话，百分百模拟你和程济的声音。但是……你得想好，之后若是与唐芋、程济处在同一场合时，要怎么圆上我这段AI对话里的内容。】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不看程济现在的表情，只看两人刚才离开百人报告厅时的表现，那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以此为逻辑起点的AI，会编出怎样的内容走向。
贝叶书还在思考，程济突然开口了：“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六年前那个人是你……”
他的声线清越，语气里满是怀念缱绻。
这是开始拉近感情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说“六年前”？如果是为了“将错就错”地冒充某人，不是应该说得越含糊越好吗？这样精准地定位年份，若与“贝叶书的真实经历”对不上，岂不直接穿帮了？
贝叶书诧异看了过去，不由一愣。
对面的人双手抱臂靠在椅子里，是个有些防备的姿势。
若说程济刚才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内心酸软，那他脸上的神情，则有着让人心下发凉的割裂感。
在贝叶书的注视下，程济边站起身，边自顾自开口：“那条小巷太黑了，我只依稀看清你的轮廓……当时我的手机丢了，你的手机又没电，连个照明都没有。事后……我去找过你，但那条路段没有监控……”
他用着追忆的语气，踱步过来，路过贝叶书时，面无表情上下扫视了两眼，目光着重在他的衣领、纽扣、口袋上徘徊。
这表现，完全推翻了贝叶书之前的猜想。
程济不仅没有将错就错的意思，还像是笃定了贝叶书不会反驳他的胡诌。
贝叶书心中的疑问反而更多了。
耳边传来系统666实时播报：
【宿主，原来他们当时周围没监控，手机也没电！这是小概率事件啊，否则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程济走到贝叶书身后的墙边停下，将手搭在一枚红色的开关上。
“这些年，我攒了很多话，想对你说……”
话落，他将那枚开关按了下去。之后，他目不斜视地重新坐回原先的位置。
“好了，贝叶书贝先生。”程济将双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十指交错、身体前倾，语气虽然严肃，但比起方才的态度，明显要放松许多。
“现在，可以与我好好地、开诚布公地聊聊了吗？”
贝叶书微微蹙眉，事情的走向让他越来越困惑了。
反倒是系统的破防大叫，给了贝叶书一点小小的提示：
【啊啊啊啊，宿主，后面的内容听不到了！我刚才查了下，难怪那间小会议室没监控，那本来就是用来谈私密要事的！不仅没监控，还装了屏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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