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血色联姻
她身侧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丞相府嫡子周景明,只见他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玉佩温润如水,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这位姑娘没事吧?"他伸手欲扶清意,却在触及前被萧煜恒挡开。
"周公子。"萧煜恒声音冷峻,"好巧。"
两拨人在窄巷中僵持,空气仿佛凝固。郑鸾的目光在清意与萧煜恒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冷笑:"沈姑娘真是好兴致,带着这么多人游玩?"她特意在"这么多人"上咬了重音。
周景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清意,忽然展颜一笑:"原来这位就是沈御史的千金?久闻令尊刚正不阿,今日得见小姐,乃周某荣幸。"
"周公子。"萧煜恒打断道,"天色已晚,我们先行告辞。"他侧身将清意护在身后,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引得周景明眉梢微挑。
擦肩而过时,郑鸾突然压低声音:"沈清意,咱们来日方长。"
待走出巷口,蒋涵终于按捺不住:"郑鸾怎么会和周景明在一起?"
清意回头望去,暮色中那对身影已模糊不清。但她分明看见,周景明的手正搭在郑鸾腰间。
原来,早在半年前那场赏花宴前,郑鸾就细细研读过周景明的喜好。郑家虽出了个贵妃,安远伯在朝中却只挂着光禄寺的闲职。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与丞相府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日御花园里,各家闺秀争奇斗艳。
"姑娘,周公子在临水亭。"丫鬟的声音压得极低。
凉亭里,周景明执卷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得格外清隽。郑鸾在第三步石阶上恰到好处地驻足,袖中暗藏的香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这位公子也爱读《九歌》?"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周景明抬眼的瞬间,郑鸾适时地让腰间的御赐玉佩滑出衣袂,那枚刻着"鸾"字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姑娘觉得山鬼为何要'折芳馨兮遗所思'?"周景明合上书卷时,郑鸾注意到他修剪得极整齐的指甲——这是个连细节都苛求完美的人。
"或许..."她突然倾身,"正因为求不得,才更要留个念想。"话音未落,袖中的丝帕已飘飘然落在对方靴边。
当周景明俯身拾起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时,郑鸾透过低垂的睫毛,看见他指尖在莲花纹样上微妙地停顿了一瞬。
远处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郑贵妃带着十二个掌灯宫女迤逦而来,鬓边的金凤步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景明也在这儿赏花?"郑贵妃笑吟吟地抚过郑鸾的发簪,"鸾儿这孩子,就爱往清净处躲。"
临水亭里的茶喝到了日影西斜。当郑贵妃第三次提起漕运司新空缺的职位时,周景明执壶的手稳得不见丝毫波动。
郑鸾安静地剥着莲子,将完整的莲心一颗颗排在青瓷碟里。
暮色四合时,周景明告退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郑贵妃突然捏碎了手边的芙蓉糕:"周家这小子,比他父亲当年还精明。"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时,宫女们开始收拾茶具。三盏残茶映着初升的月光,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渐渐沉底,像极了这深宫里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
*****
暴雨如注的深夜,丞相府书房内的烛火却纹丝不动。
青铜鹤形香炉吞吐着沉水香的青烟,在周丞相鹰隼般的面容前织出一张朦胧的网。他枯枝般的手指正摩挲着和田玉镇纸,貔貅的鳞片在烛火映照下竟似在缓缓蠕动。
"郑家这步棋,走得妙啊。"老丞相突然冷笑,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前脚递折子要漕运司的缺,后脚就派媒婆上门。"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儿子,"你怎么看?"
周景明立在光影交界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香囊——金线绣的鸾凤在暗处仍泛着微光。三日前郑鸾递香囊时,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
"父亲明鉴,"他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刀刃,"郑鸾外祖秦家在苏杭的三座私港,正是漕运的关键。"
"砰!"镇纸砸在紫檀案几上,惊起香炉里一缕扭曲的青烟"用女儿换漕运大权?郑远倒是..."话未说完,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将周景明半边脸照得惨白。
惊雷炸响时,老丞相青筋暴起的手突然抓住儿子手腕:"那个通房……处理干净了?"
“孩儿办事您放心。”
雨幕中的后院,几个粗使婆子正往古井倾倒石灰。刺鼻的白雾里,井沿上几道暗红抓痕像极了玉娘最后挣扎的指尖。周景明记得她跪着哀求时,绣鞋尖上沾着的凤仙花汁——那是今早他亲手为她染的,“别怪我心狠,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撞见了那封密信……”
"少爷……"管家踩着积水匆匆赶来,油伞压得几乎贴到周景明鼻尖,"她爹在庄子上闹着要见……"话被又一道闪电劈断。
周景明望着雨中模糊的灯笼光,忽然想起玉娘总爱在鬓边簪的茉莉。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让庄头备些酒,要最烈的烧刀子。"顿了顿,"记得找条湿滑的路。"
这时侧门传来车马声。安远伯踩着仆从的背下车,腰间金鱼袋在灯笼下泛着刺目的光。周丞相早已换上一副热络面孔,亲自执伞相迎:"郑兄冒雨前来,老夫不胜荣幸啊!"
茶室里,水汽氤氲。安远伯第三遍吹开茶沫:"小女自幼娇惯,还望……"
"郑兄多虑了。"周丞相指尖轻叩茶案,将一碟金丝蜜枣推到安远伯面前,"下月初六正是黄道吉日。聘礼按侯爵规制再加三成……"他袖中滑出一卷烫金文书,"这是令郎的漕运司主事任命。"
周景明立在烛光阴影交界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他分明看见父亲袖中另一卷玄色文书——那才是真正的漕运使委任状。此刻摆在明面上的,不过是个五品虚职。
"好茶。"安远伯啜饮时,周景明无声地摩挲腰间香囊。郑家想要实权?除非拿江南的三座私港来换。
自从与周家嫡子周景明的婚事正式定下,郑鸾便愈发张扬起来。这日清晨,她着一袭正红色织金云锦襦裙踏入国子监,裙摆上金线绣的十八朵缠枝牡丹在晨光中流光溢彩,每走一步都似有金波荡漾。腰间束着御赐的羊脂白玉禁步,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琳琅之声。
"鸾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当真贵气逼人。"尚书之女李媛笑着迎上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郑鸾腕间那对翡翠镯子上——那镯子通体碧绿如春水,是前日郑贵妃特意从宫中赐下的珍宝。
郑鸾轻抬皓腕,翡翠在阳光下折射出盈盈水光:"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让府里的匠人照着样子打一对送你。"
不远处朱漆回廊下,蒋涵斜倚着雕花廊柱,冷眼望着这一幕。待郑鸾被一众贵女簇拥着走远,她才快步走到清意身边,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绣帕。
"你可知道周景明为了这门亲事,手上沾了多少血?"蒋涵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
清意正在整理书案上的书卷,闻言指尖一颤。她抬头望向蒋涵,只见对方眼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蒋涵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才凑到清意耳畔:"周家那个叫碧玉的通房丫头,怀胎三月投了井。偏生这么巧,就在周丞相与安远伯商谈的那日清晨。"她冷笑一声,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听说捞上来时,那丫头手里还攥着半块绣着连理枝的帕子。"
清意蓦地想起上月赏花宴上见过的周景明。那日他身着月白云纹锦袍,腰间悬着和田玉佩,在满园芍药间执扇而立。当众人以"春色"为题作诗时,他即兴吟诵的那首《咏芍药》,辞藻华美,引得在场闺秀们纷纷红了脸颊。谁能想到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背后竟藏着如此腌臜事?
"郑家这次是铁了心要攀上丞相府这根高枝。"蒋涵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顺手折下窗外探进来的一枝海棠,"听说郑贵妃这半月来频频召见周夫人,前日更是赐下一对金凤步摇作为信物。连圣上都特意在早朝时过问了这门亲事。"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清意抬眼望去,只见郑鸾正被五六个贵女围着道贺。她今日梳着时兴的朝云近香髻,鬓边簪着的红宝石珠花在阳光下宛如滴血。
"听说周公子特意为鸾姐姐打了十二对金镯做聘礼呢!"
"那算什么,我听说周家准备的聘雁都是纯白的,是特意从西域寻来的珍品。"
七嘴八舌的奉承声中,郑鸾掩唇轻笑,腕间翡翠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清意收回目光,发现案几上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窗外那株百年梧桐的枝丫在风中肆意伸展,扭曲的阴影投在青石板上,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就像这京城里错综复杂的权力纠葛,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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