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秋风乍起,玉露初零,又到了一年一度秋猎大典之时。
皇家猎场上旌旗蔽空,金鼓震天,惊起无数林间栖鸟。秋阳透过层层丹枫,在茵茵草地上洒下斑驳光影,恍若铺就一袭金缕地衣。
各家子弟皆着劲装而来,或执犀角雕弓,或佩青锋宝剑,个个意气风发。几位将门虎女更是英姿飒爽,窄袖骑装,策马而立,丝毫不让须眉。
萧煜恒端坐于神骏的照夜白之上,一身玄色劲装以银线暗绣流云纹路,阳光洒落,衣料上的暗纹若隐若现,更衬得他眉目英挺,气宇轩昂。
他正与身旁几位同窗谈笑风生,忽见不擅骑射的张珝、白阳二人也策马逡巡而来。
“校场师傅虽令国子监男学子皆需参与,但二位既非专攻此道,务必以安全为上,切莫逞强。”萧煜恒语气诚挚,目光扫过二人略显生疏的骑姿,又道:“若实在面子上过不去,待会儿我将所获分予你们一些,只说是你们猎得的便是。”
张珝面上一热,手中那柄过于华丽的描金角弓险些脱手,身子在马鞍上不自在地晃了晃,赧然道:“多、多谢萧兄关怀……我此番前来,实则意在赏览秋色,猎物之事不强求。”
白阳倒是从容依旧,一袭月白骑装纤尘不染,衬得他愈发清雅。他修长的手指轻抚马鬃,唇角噙着一抹淡然笑意:“萧兄不必忧心,我今年苦练骑射,比往日精进不少。今日不求其他,若能猎得一只野兔,便不负此行。”
正说话间,忽闻浑厚号角破空长鸣,猎官洪亮的声音响彻猎场:“围猎开始——”众学子闻声而动,纷纷催马扬鞭,如潮水般涌向密林。
一时间马蹄声如奔雷滚地,卷起落叶纷飞,转眼间众人的身影便没入层林尽染的秋色之中,唯闻蹄声渐远,林鸟惊飞。
另一侧,蒋涵一袭绛红骑装,勾勒出飒爽身姿,墨发高束成马尾,更显利落明媚。腰间缠绕的九节鞭在日光下闪烁着凛冽寒光。她轻夹马腹,策马至清意身侧,俯身笑吟吟问道:“清意妹妹,盛景难得,可要一同入林一试身手?说不定运气好,能猎得一只白狐,与你做条围脖正相宜。”
清意仰首望向她,眸中含笑,轻轻摇头:“姐姐好意心领了。我骑术生疏,若同行只怕反成负累。”她说着,抬手为蒋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和鬓发,动作细致温柔,“我就在此备好清茶暖酒,静候姐姐归来。”
蒋涵闻言也不勉强,朗声一笑,神采飞扬:“那你好生等着,看我为你猎个彩头回来!”语罢,她猛地一抖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马蹄腾空,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转瞬便没入林荫深处,唯闻蹄声清脆,在林间悠悠回荡,渐行渐远。
这皇家猎场属实辽阔,林深叶茂,蒋涵原本一心想着要给清意猎只可爱的小兔子或者小狐狸,可策马在林间转悠了大半个时辰,除了头顶偶尔掠过几声乌鸦的啼鸣,连只野兔的影子都没瞧见,更不用说小狐狸了。
她正漫无目的地闲逛,忽见不远处张珝正狼狈地控着马缰。那位素来矜贵自持的公子哥此刻俊脸煞白如纸,连手中的描金角弓都拿反了,整个人在马鞍上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胆战。
蒋涵忍不住驱马靠近,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哟,这不是张公子吗?怎么,需不需要本姑娘发发善心,帮帮你?”
张珝闻声抬头,强自镇定地挺直了腰板,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蒋……蒋姑娘莫要瞧不起人!谁……谁说本公子不行了?”他嘴硬道,声音却有些发虚,“等……等本公子猎只小鹿给你瞧瞧!”
“行啊,”蒋涵笑得越发灿烂,冲他扬了扬下巴,“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小鹿了。”说罢,她轻叱一声,策马而去,绛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之中。
张珝被她那带着笑意的眼神激得面红耳赤,心中一股不服之气直冲头顶——比不过萧煜恒也就算了,如今竟还被蒋涵这般看低!他一时气血上涌,猛地一鞭抽在马臀上。枣红马受惊,长嘶一声,顿时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张珝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几乎趴伏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拽住缰绳,可受惊的马儿根本不听使唤,只顾朝着密林深处横冲直撞。
而此时,密林另一处,萧煜恒正全神贯注地追逐一只通体雪白、毛色莹润的玉兔。那兔儿甚是灵巧敏捷,在林间左突右窜,三转两转间,竟朝着一条幽僻的山谷方向疾奔而去。
萧煜恒正待催马紧追,忽闻侧后方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马蹄声,还夹杂着惊恐的呼喊。他勒马回望,只见一匹枣红马正如风般疾驰而来,马背上那个被颠得七零八落、发冠歪斜的身影,不是张珝又是谁!
“张兄这是……”萧煜恒话音未落,一支雕翎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擦过他的脸颊,钉入身后古松,箭尾红绸剧烈颤动,仿佛毒蛇吐信。
“有埋伏!”萧煜恒反应极快,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尖微微颤动,映出他骤然冷厉的眉眼。
张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本就控制不住马的他现在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连缰绳都握不稳了。□□枣红马马感受到杀气,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在厚厚的落叶间焦躁地踏出凌乱印记。
“张兄,赶紧找棵树躲好了!”萧煜恒挥剑挡住接连袭来的飞镖暗器,火星四溅间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树梢跃下,刀光如雪片纷飞,招招直取要害,凌厉的刀风刮得人脸生疼。
张珝何曾见过这等真刀真枪的阵仗?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几乎停滞。
一个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举刀便向碍事的张珝劈去!刀锋凛冽,眼看就要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小巧袖箭破空而至,正中黑衣人手腕!黑衣人惨叫一声,钢刀应声落地。
蒋涵策马疾驰而来,九节鞭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鞭梢金铃叮当作响,声音却冷若冰霜:“张珝!不要命啦!发什么呆!”
她突然从腰间锦囊掏出一只小巧纸包——正是清意之前送给她的防身药粉,高喊:“萧二闭眼!”
扬手间,纸包散开,一片赤色烟尘随风急速扩散,瞬间笼罩方圆数丈。那药粉辛辣刺鼻,五六个黑衣人顿时捂着眼睛凄厉哀嚎起来,有个甚至从树上直接栽下,“咔嚓”压断了好几根枯枝。
萧煜恒虽闭眼及时,仍被弥漫的粉尘呛得连声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蒋涵!你这是什么东西……咳咳……这么厉害!”
他趁机剑光连闪,精准解决两名暂时失明的刺客,转头却见张珝为躲避刀锋,早已狼狈地滚落马下,月白锦袍上鲜血漫开,格外刺目。
“快带他走!我能应付!”萧煜恒一剑挑开侧面袭来的飞镖,对蒋涵喊道,语气斩钉截铁。
蒋涵自知武功远非这些人的对手,二话不说,将受伤不轻的张珝提上了马背,动作干净利落。
张珝此刻哪还有平日半分傲气,整个人抖如筛糠,温热的鲜血不断从肩头渗出,在斑驳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红。
“抱紧了!摔下去我可不管!”蒋涵厉声喝道,一夹马腹,身下马儿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出重围。她单手控缰,身子低伏,另一手九节鞭舞得密不透风,将不断袭来的暗器“叮叮当当”尽数击落,火星四溅。
张珝死死搂着她的腰,脸颊被迫贴在她背后,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清香,在这刀光剑影的奔逃中,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恍惚,连疼痛都仿佛迟钝了。
没有了张珝这个累赘,萧煜恒心神一定,专心对付起四周的黑衣人来。剑光挥洒,他与这些黑衣人你来我往已斗了十几个回合,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黑衣人招式狠辣,完全是训练有素的杀人手法。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竟值得下如此血本,非要取我性命不可?”萧煜恒心中暗自嘀咕,手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些黑衣人惯使沉重的大刀,武功路数刚猛诡谲,不似中原正统。
萧煜恒一个闪避不及,左臂骤然一痛,竟是被一枚飞镖划伤!不过片刻,整条左臂便迅速麻木,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镖上有毒!”他心头一凛,深知必须速战速决。
剑势陡然变得愈发凌厉狠绝,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但随着毒素在体内蔓延,萧煜恒的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呼吸也逐渐粗重,动作不可避免地迟缓下来。
就在他感到力竭之际,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呼喝!一队人马如神兵天降,迅速将剩余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一场混战后终于将其尽数制服。
原来,蒋涵父亲疼爱女儿,生怕她在猎场遭遇意外,特意给了她一枚特制的信号弹。蒋涵带着张珝刚脱离险境,立刻毫不犹豫地发射了信号。蒋父见到信号,救女心切,当即禀明皇上,亲自带着几位家丁策马冲入了密林。
蒋父是奉国将军,府中家丁多是蒋父旧部,经历过沙场淬炼,对付这几个黑衣人自然不在话下。
萧煜恒强撑着上前,特地嘱咐:“留两个活口!” 却见被押住的黑衣人突然身体一僵,嘴角溢出汩汩的黑血,头一歪,竟已是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囊,气绝身亡!
“好狠绝的手段,竟是死士!”萧煜恒眼神一冷,蹲下身,忍着左臂的麻痹,在死去的黑衣人身上细细摸索检查。
突然,他眼神一凝——其中一人因激烈打斗,肩臂处的衣衫已然破碎,裸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上,赫然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目光锐利的雄鹰刺青!图案狰狞,线条深入肌理。他心中一震,急忙撕开其他黑衣人的衣袖查看,果然,每一条手臂的同样位置,都刻着一模一样的展翅雄鹰!
那鹰隼姿态凶猛,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噬而来,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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