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挂上那天,温衍踩着凳子调挂钩,陈暮站在下面扶着凳腿,仰头看他。米白混浅灰的布料垂下来,被风轻轻吹得鼓起来,像朵柔软的云。“再往左一点,”她踮着脚喊,“对,就是那儿,齐了。”
温衍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背后抱住她:“现在像个家了。”
陈暮靠在他怀里,看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板上,切成细细的光带。屋里摆着刚送来的沙发,浅灰色的,软乎乎的,她昨天试坐时陷进去就不想起来。阳台的花架上放着温衍买的向日葵,开得正盛,黄灿灿的,把整个屋子都映亮了。
“还差幅画。”温衍忽然说,“客厅墙上空着,挂幅画好看。”
陈暮愣了下。她想起谢屿寄来的那幅梧桐巷,还压在书房抽屉里。但她没说,只是笑了笑:“挂幅风景吧,梵高的《向日葵》复刻版,跟咱们这盆呼应。”
“好。”温衍没多问,拿起手机搜画框尺寸,“周末去画廊看看。”
周末去画廊,陈暮在一幅画前停住了。不是梵高,是幅水彩,画的是北方的雪后初晴,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天空蓝得透亮,冷冽又干净。“这幅好看。”她指着画说。
温衍凑过来看,点头:“是挺好看的,色调跟咱们家搭。”他转头问店员,“这幅能卖吗?”
店员笑着点头:“这是本地画家的新作,刚摆出来。”
付钱时,陈暮看着画里的麻雀,忽然想起谢屿画展上那幅北方的雪。他画的雪是孤冷的,而这幅画的雪,冷里带着点活气,像有人在屋里生了炉火,暖意正慢慢渗出来。
画挂在客厅墙上那天,温衍妈妈来了。她捧着个红布包,笑眯眯地放在茶几上:“给你们带了点东西。”打开一看,是两床被子,大红的,绣着龙凤呈祥。“我跟你阿姨们一起缝的,棉花是新弹的,暖和。”
陈暮的脸有点红,温衍在旁边笑:“妈,现在谁还盖这种被子。”
“怎么不盖?”温衍妈妈瞪他一眼,“结婚就得盖红被子,喜庆。”她拉着陈暮的手坐下,“日子定了吗?我跟你叔看了黄历,下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陈暮看向温衍,他朝她点头,眼里带着笑。“听阿姨的。”她轻声说。
温衍妈妈眼睛亮了:“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跟你叔说,让他联系酒店。”
送温衍妈妈下楼时,陈暮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妈,您绣的棉拖鞋呢?我想穿。”
温衍妈妈笑了:“在鞋柜上呢,特意给你摆着。”
回到家,陈暮换了棉拖鞋,脚立刻暖烘烘的。温衍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紧张吗?”
“有点。”陈暮老实说。不是怕结婚,是觉得太快了,像做梦。
“别怕。”温衍轻轻拍着她的背,“就是换个身份,还是跟我一起过日子,该怎么吵还怎么吵。”
陈暮被他逗笑了,转身捶他:“谁跟你吵了。”
他握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素圈戒指,铂金的,没有钻,只有圈简单的光。“本来想找个浪漫点的地方给你,”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觉得还是在家好。”
陈暮看着戒指,眼眶有点热。她想起谢屿当年塞给她的银杏叶,轻飘飘的,带着少年人的莽撞;而这枚戒指,沉甸甸的,带着温衍的体温,踏实得让人心安。
“伸手。”温衍说。
陈暮伸出左手,他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正好。“好看吗?”他问。
“好看。”陈暮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比银杏叶好看。”
温衍替她擦眼泪,把她抱进怀里:“以后,我给你摘银杏叶,给你煮粥,给你暖脚——什么都给你。”
那天晚上,陈暮做了个梦。梦见回到高二那年的梧桐巷,雨下得很大,她站在巷口,看见谢屿背着画夹往前走。这次她没喊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然后她转身,看见温衍站在不远处,撑着伞,朝她笑。她跑过去,躲进他的伞下,伞很小,却把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醒来时,温衍还在睡,眉头舒展着。陈暮看着他的侧脸,轻轻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凉丝丝的,却暖得人心头发颤。
手机响了,是林溪发来的微信:“暮暮,谢屿下周末结婚,在南方老家办婚礼,你去吗?”后面附了张请柬照片,上面是谢屿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女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温柔。
陈暮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心里很平静,像看到老同学结婚的消息。她回了句:“不去了,这边忙。替我祝他新婚快乐。”
林溪回了个“OK”的表情,又补了句:“他说,当年欠你一句对不起。”
陈暮笑了笑,没再回。
其实早就不欠了。年少时的错过,不是谁的错,只是时光没给他们刚好的相遇。他有了新的开始,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暖,这样就很好。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轻轻下床,走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那本旧画册,翻到谢屿画的梧桐巷。画里的少年还站在巷口,手里捏着银杏叶,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晃眼。
她看了会儿,把画册合上,放回抽屉,锁好。然后拿出谢屿寄来的那幅梧桐巷画稿,走到客厅,放在垃圾桶旁。
温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卧室门口看她。“扔了?”他问。
“嗯。”陈暮点头,“留着没用了。”
温衍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想留也可以。”
“不了。”陈暮摇头,“旧东西该放下了。”她转身,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们去买早餐吧,想吃油条豆浆。”
“好。”温衍笑了,牵起她的手。
走出单元门,阳光亮得刺眼。北方的冬天很冷,风刮在脸上像细沙,但陈暮没觉得冷。温衍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掌心的暖慢慢渗过来,熨帖得很。
路边的积雪还没化,踩在上面咯吱响。有孩子在堆雪人,笑声清亮。陈暮看着那些孩子,忽然想起高二那年,她和谢屿在画室用颜料堆雪人,把画室弄得乱七八糟,被老师骂了一顿,却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的开心是真的,现在的暖也是真的。
“在想什么?”温衍碰了碰她的胳膊。
“没什么。”陈暮笑了笑,“在想,油条要吃刚炸的。”
“那快跑,晚了就凉了。”温衍拉着她往前跑,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得很远。
早餐店飘着油条的香气,温衍排队买早餐,陈暮站在旁边等他。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年少时那场惊鸿一瞥,像场盛大的烟火,亮过,就够了。而现在身边的这个人,是炉火,是暖粥,是能陪她走过无数个冬天的安稳。
温衍拿着油条豆浆走过来,递给她:“刚炸的,小心烫。”
陈暮咬了口油条,酥酥脆脆的,豆浆甜暖的,熨帖着胃。她看着温衍,笑了。
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不耀眼,却很亮。
尘埃落定,暖意初生。
这样就很好。
她终于明白,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不是遗憾,是提醒——要珍惜后来那个能给你炉火的人。
窗外的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他们的家,暖烘烘的,正等着春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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