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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近乎疯狂的报复,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烈火,将顾凛短暂反常的“温和”烧得一干二净,也在我身心留下了新的、灼热的灰烬。身体的疼痛是尖锐而熟悉的,但精神上那种刚刚窥见一丝诡异平静又被猛地推回深渊的眩晕感,更让人绝望。
我以为接下来会是一段更加暗无天日的时期,如同以往每一次触怒他之后那样。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我从破碎的睡眠中被身体的酸痛唤醒时,却发现房间里的气氛并非预想中的冰冷死寂。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一切安静得……近乎平和。
顾凛不在。
女佣送来的早餐依旧精致,甚至旁边还放着一小瓶气味清雅的药油。她没有多言,放下托盘便安静地退了出去,仿佛昨夜那场风暴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但这怎么可能?身上每一处隐秘的疼痛都在叫嚣着真实。
这种诡异的“恢复正常”比持续的暴力更让我毛骨悚然。顾凛像是在刻意抹去昨晚失控的痕迹,试图将一切拉回他能够理解和控制的轨道——那条将我视为“沈修替身”进行塑造和掌控的轨道。
果然,下午他出现了,神情是刻意维持的淡漠,仿佛昨夜那个失控的野兽与他无关。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只是用往常那种命令式的口吻通知我,晚上需要陪他出席一个商业酒会。
“穿那套深蓝色的。”他补充了一句,那是沈修偏爱的颜色和款式。
我沉默地点头,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他又戴上了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场疯狂像一根刺,扎进了我们之间扭曲的关系里,也扎进了他心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命令,还是偶尔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样的关注,都像是在极力证明什么,又像是在拼命否认什么。
酒会上,我尽职地扮演着“沈安”的角色,温顺,沉默,带着沈修式的浅笑。顾凛依旧亲密地揽着我,向别人介绍我,但他的手指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绝对的掌控力道,有时甚至会有些微的僵硬。当有人将目光投向我时,我能感觉到他揽着我的手臂会下意识地收紧一瞬,然后又强迫自己放松。
他甚至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到我因为站立过久导致右腿旧伤犯疼而微微蹙眉时,极快地低声问了一句:“站不住了?”那语气谈不上关心,更像是一种……基于物品使用状态的评估,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我惊惶地摇头,不敢与他对视。
这种时而冰冷、时而流露出诡异“体贴”的混合体,让我无所适从。我宁愿他彻底变回那个纯粹的暴君,至少那样界限分明。可现在,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雾弥漫的沼泽,看不清方向,每一步都可能踩空,被吞噬。
回到那座牢笼,他没有再像昨夜那样施暴,也没有离开。他只是坐在书房的沙发里,开着昏暗的阅读灯处理文件,让我待在房间的另一侧。
空气凝滞,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我自己几乎屏住的呼吸声。这种无声的共处,比任何言语的斥责都更具压迫感。我能感受到他偶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再纯粹是审视“沈修”的复制品,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引发了他未知混乱的、活生生的麻烦。
他似乎在观察,在衡量,在试图理解他自己那不受控的情绪,以及我这个“麻烦”本身。
这种被放在显微镜下,连同他自身混乱一并被观察的感觉,让我如芒在背。他不再仅仅是在“塑造”我,更像是在通过我,来对抗他自己内心那些他不愿承认的、脱离了“怀念沈修”轨道的暗流。
这锅温水,并未冷却,反而因为加入了名为“顾凛自身困惑”的燃料,而变得更加滚烫和危险。我不知道这微妙的平衡何时会被再次打破,下一次等待我的,是更深沉的绝望,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我无法承受的“关注”?
我只能在这令人窒息的伪饰与余烬中,继续着我的扮演,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最终的审判,或者……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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