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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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的状态变得极不稳定,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又骤然冰封的火山。我开始无法预测他下一刻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在我面前。

有时,他会展现出一种近乎笨拙的“温和”。比如,他会吩咐厨房准备我高中时最爱吃的桂花糖藕,虽然沈修并不嗜甜。当那碟精致的点心摆在我面前时,他会状似无意地观察我的反应,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期待。我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那熟悉又遥远的甜味几乎让我落泪,却只能低声道一句:“谢谢。”他会“嗯”一声,移开目光,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又或者,在深夜,他处理完公务,会走到我床边,只是静静地站着。有一次,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我眼下的青黑,但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转而紧紧攥住我脚踝上的银链,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才能给他真实感和掌控感。“沈安,” 他会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像在念诵咒语,“别想太多,睡吧。” 语气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些短暂的、诡异的“温情”时刻,像黑暗中闪烁的磷火,不仅没有带来暖意,反而照亮了周围更深的黑暗,让我更加恐惧。

因为紧随其后的,往往是毫无征兆的风暴。

可能只是因为我在模仿沈修笔迹时的一个微小偏差,可能只是因为我在他靠近时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甚至可能只是他自己心情莫名的烦躁——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都能瞬间引燃他的怒火。

他会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以为骨头会碎裂,眼神里是翻涌的暴戾和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你在怕什么?!” 他低吼,“还是说,你在想那个唐暮?!想到连最基本的模仿都做不到了?!”

他的指控荒谬而残忍,将我短暂的失神或本能的恐惧都扭曲成不堪的背叛。然后,便是熟悉的、他带着惩罚意味的粗暴对待。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抹杀他之前那些不合时宜的“温和”,也抹杀我可能因此产生的、任何一点不属于“沈安”的念头,让我完全,一点,都没有反抗的力量。

在这种冰与火的反复煎熬中,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当他“温和”时,我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那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当他粗暴时,我除了麻木承受,心底却会可悲地想起那片刻虚假的平静,对比之下,现实的残酷更加刺骨。

我像一艘破烂的小船,在顾凛情绪的风暴海里颠簸沉浮,找不到任何方向,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船身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真的…

好累…

这种永无止境的、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剧烈摆荡的日子,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我的神经始终绷紧在最脆弱的边缘,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彻底断裂。

顾凛那偶尔流露的、笨拙的“温和”,如今成了我最深的恐惧来源。那碟桂花糖藕的甜腻仿佛还粘在喉咙,下一次,他或许会因为我吞咽时一个不自然的停顿而骤然变色。他深夜立于床边的沉默身影,不再带来丝毫安宁,反而像刽子手在行刑前的审视,让我连假装沉睡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睫毛的颤动都担心会引来灭顶之灾。

我变得对一切细微的征兆都过度敏感。他进门时脚步声的轻重,他唤我“沈安”时语调的微妙差异,甚至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时间的长短……所有这些都成了我预判下一场风暴来临的、不可靠却又不得不依赖的线索。我像一个在雷区摸索前进的瞎子,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线上。

当他“温和”时,我内心的警报会拉到最高级别。那片刻的平静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安宁,我知道更猛烈的气流正在四周盘旋。我会更加拼命地扮演“沈安”,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和反复的校准,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不像”会打破这危险的平衡,招致他对自己“偏离”行为的清算。这种表演耗尽了我的心力,比直接的忍受更加疲惫。

而当他毫无预兆地暴怒时,那熟悉的疼痛和屈辱反而带来一种扭曲的“解脱感”。至少,这一刻的他是清晰的,是可预测的——他只是一个施加痛苦的暴君。我不需要再去揣测他复杂难懂的心思,只需要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缩成一团,将意识抽离,任由疼痛席卷而过。

但可怕的是,就连这种“麻木”也开始失效。在他一次比一次更甚的粗暴中,我竟然会可悲地想起他之前那些短暂的、诡异的温柔。想起他指尖几乎算得上轻柔地拂过我颈侧疤痕的触感,想起他低声说“睡吧”时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些记忆碎片像毒针,在他施加痛苦的同时,更深地扎进我的心脏,让纯粹的□□疼痛混合了复杂难言的心悸,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我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深夜,会仿佛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惊坐起来却发现空无一人。有时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会觉得那里面包裹着一个同样痛苦挣扎的灵魂,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会被他随之而来的冷酷言行击得粉碎。

我的身体也在发出警告。食欲几乎完全丧失,勉强吞咽下去的食物也常常在胃里翻滚。睡眠成了奢侈品,即使在他离开后的短暂安宁里,我也无法真正入睡,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醒,心脏狂跳不止。镜子里的那个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只有在他出现时,才会被迫点燃一丝微弱而扭曲的光,扮演着那个不属于我的角色。

真的…好累…

这种累,渗透到了骨髓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被反复拉扯、碾压后的彻底枯竭。我对逃离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对“林钰”这个本名的记忆也开始模糊。我甚至开始恐惧,如果有一天顾凛彻底疯了,或者他终于在这场自我撕扯的战争中找到了某种扭曲的“平衡”,那我这个承载了他所有混乱情绪的容器,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是被他在这反复的冰火煎熬中彻底耗空,变成一具真正的、没有灵魂的空壳?还是在他某一次无法控制的疯狂里,被完全摧毁?

我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我只能在这令人窒息的循环里,日复一日地扮演着“沈安”,在顾凛时而“温和”时而暴戾的掌中,苟延残喘。每一次他靠近,无论是带着虚假的暖意还是真实的冷酷,都像是在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边缘,又推了一把。

这艘破烂的小船,早已千疮百孔,还能在这风暴海里支撑多久?或许下一次巨浪打来,就是彻底沉没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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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木逢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