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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反复无常的折磨，似乎也让顾凛自己疲惫不堪。他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脾气也越发阴晴不定。
一次，他带我参加一个私人画展。主办方是沈修生前颇为欣赏的一位艺术家，展出的多是沈修喜欢的抽象风格。我按照他的要求，安静地跟在身后，脸上挂着沈修式的、对艺术略带思索的沉浸表情。
在一幅色彩极为强烈、笔触狂乱的画作前，顾凛停下了脚步。这幅画与沈修偏爱的沉静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挣扎和爆发力。我望着那交织的色块，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莫名的共鸣，仿佛那混乱的色彩映照着我内心的纷杂与压抑。一时间，我看得有些出神，忘记维持“沈修”该有的表情。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顾凛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探究。
我猛地回神，心脏骤停。我该如何回答？沈修会如何评价？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模仿。在极度的压力下，一个属于“林钰”的真实感受几乎脱口而出：“……很痛苦，但……很有力量。”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绝不是沈修会说的话！
我惊恐地看向顾凛，等待着他的怒火。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发作。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近乎惊艳的震动？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我，看见我这个独立于沈修之外的、拥有自己感知的个体。
那目光太复杂，太陌生，让我浑身发毛。
“……是吗？” 他最终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他没有再看那幅画，也没有再看我，转身走向了下一幅作品。但那片刻的沉默和复杂的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不安。
当晚回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我“不像”而惩罚我。他甚至没有提及画展上的事。他只是异常沉默，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了很久的酒。
我惴惴不安地待在房间里，不知道这反常的平静意味着什么。直到深夜，他带着浓重的酒气进来。
他没有开灯，直接走到我面前。黑暗中，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和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矛盾气息。他伸出手，没有粗暴地拉扯，而是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与他周身酒气和眼底的混乱格格不入。
“林钰……” 他喃喃道，声音低沉而模糊。
我浑身一震。他叫我林钰？不是沈安？
但下一秒，他似乎猛地清醒过来，像是被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烫伤了。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愤怒，仿佛我引诱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你是沈安！” 他低吼着，一把将我推开，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甚至更胜从前的暴戾。“你只能是沈安！”
那一晚，他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像是在与一个无形的敌人搏斗，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他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强调着“沈安”这个名字，动作粗暴得仿佛要将“林钰”的痕迹从我身体里彻底剥离。
我承受着这一切，心却在不断下沉。我明白了，顾凛的挣扎和反复，根源在于他开始无法自控地注意到“林钰”的存在。他对我时而的“好”，或许是对这个意外发现的、不属于他计划内存在的本能反应；而他随之而来的更深的“坏”，则是他对自己这种“偏离”的恐惧和惩罚。
我成了他内心战场的外化，他所有矛盾情绪的宣泄口。这场战争在他心里进行得越激烈，我所承受的痛苦就越深重。镜子的裂痕已经出现，而映照在裂痕两端的，是逐渐清晰的、名为“林钰”的倒影，和那个因此而愈发焦躁疯狂的顾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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