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顾言澈和苏文泽的话语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随叫随到”、“玩腻为止”、“新身份”……每一个词都像烙印，烫在他的灵魂上，宣告着他彻底沦为玩物的命运。
就在他精神恍惚，几乎要麻木地走完这段路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机械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李墨然学长”的名字。
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羞愧、屈辱、一丝残存的依赖，以及更深重的、无法言说的绝望。他深吸一口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按下了接听键。
“喂……学长。”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李墨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刚才在监控室里那个面色阴沉的人不是他：“林晨，你在哪儿？”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我……我还在宿舍。”林晨低声回答，下意识地隐瞒了刚才去找顾言澈的事情。
“嗯，”李墨然应了一声，声音沉缓下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歉意，“画的事，我刚从监控室出来。很抱歉……”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继续道：“那边的监控录像……被人为删除了，时间段卡得很死，没能找到具体是谁做的。”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从李墨然这里得到证实，林晨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冰窟。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连李墨然都查不到……是不是意味着，他永远无法摆脱这莫名的恶意，永远无法知道是谁在暗处对他下手？
“是……是吗……”林晨的声音干涩，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你别太难过，”李墨然的声音更加温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会继续想办法，学校这边也会严肃调查。你的才华有目共睹，不会因为这种卑劣的手段就被埋没。”
他的话语听起来是那么真诚，那么可靠，像黑暗中唯一伸向他的手。林晨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他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喉咙口的哽咽。
“谢谢……谢谢学长。”他只能重复着这苍白的感谢，内心的负罪感却更深了——李墨然如此帮他，而他却在背后……
“好好休息，别多想。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李墨然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林晨握着手机，站在宿舍楼下，只觉得那点刚刚被电话勾起的微弱暖意，迅速被内心的冰冷吞噬殆尽。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推开宿舍门。
“林晨！你回来了！”孙宇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们了！你没事吧？”
赵明远也放下书，推了推眼镜，关切地看向他，目光敏锐地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红红的眼睛。
林晨摇摇头，避开他们的目光，低声道：“没……没事，就是出去透了透气。”
“哎呀，画的事你别太往心里去！”孙宇大大咧咧地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这只是第一次，不顺利很正常！以后还会有很多展示你作品的机会的！是那些人没眼光！”
他的安慰真诚却不得要领。
赵明远看了孙宇一眼，语气更沉稳些：“孙宇，别瞎说。画是被恶意破坏的，性质不一样。”他转向林晨，声音放缓，“学校肯定会查到毁坏作品的人，给他应有的处分。你的实力，大家都很清楚。”
林晨勉强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他知道室友是关心他，但这关心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密不透风的痛苦上，让他更加难以呼吸。
赵明远很有眼力劲，看出林晨的精神状态极其糟糕，需要独处。他拉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的孙宇：“孙宇，我们不是约了去打球吗？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啊？哦……对对对！”孙宇反应过来，连忙应和，又对林晨说，“那……那我们出去了啊，林晨，你好好休息，别多想！等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林晨低低地“嗯”了一声。
宿舍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声音。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林晨强撑的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他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
无声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凭眼泪疯狂地流淌，打湿了衣襟。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所有的委屈、恐惧、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蜷缩在那里，独自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过了不知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他抬起手臂，用袖子粗暴地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告诉自己。
他努力地、试图在一片绝望中找到一丝能让自己喘息的缝隙。
“没关系的……林晨，”他低声地、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们……他们那种人，新鲜感过得很快的……说不定，说不定很快就对我失去兴趣了……”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渺茫的希望。
“最差……最差等到毕业……”他继续给自己打着气，仿佛在构建一个虚幻的未来，“只要毕业了，我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离他们远远的……顾言澈他们的势力……应该……应该没大到能一手遮天、追到天涯海角的地步吧？”
这些话，与其说是分析，不如说是一种绝望的自我催眠。他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虚幻的“未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他熬过眼前这无边的黑暗。
然而，内心深处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悄然提醒他：顾言澈真的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
但他不敢去深想。
他只能紧紧抓住那根名为“毕业”的脆弱稻草，将自己破碎不堪的灵魂暂时寄托于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承诺之上。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压抑后的、细微的呼吸声，和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苍白的自我安慰，在空气中微弱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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