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交警跑过来时,程怀瑾已经恢复那副精英做派,只有燕绥之知道,这人藏在身后的手正微微发抖。雨点砸在变形的车顶上,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需要救护车吗?"交警探头看车内。

程怀瑾推了推破掉的眼镜:"不用,我未婚夫..."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方向盘上,"送我回家就行。"

燕绥之盯着交警记录车牌号的手,突然发现他警号末尾是0715——母亲的忌日。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他一把拽过程怀瑾的领带:

"走,现在。"

摩托车引擎轰鸣着消失在雨幕里时,交警摘下帽子擦了擦脸——帽檐内侧别着枚小小的程氏家徽。

燕回阁密室的显示屏蓝光刺眼。燕绥之盯着那句「程家老大是沅沅孩子生父」,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三秒才继续滚动。母亲日记的扫描件里夹着张产科记录——程怀瑾的出生证明上,父亲栏赫然写着燕父的名字。

"操!"紫砂壶砸在防弹玻璃上,普洱茶在钢化表面炸开一朵褐色的花。监控屏幕角落,程怀瑾的身影在门外站成一道苍白的剪影,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了又散。

燕绥之放大监控时间戳:03:47。那人已经站了三个小时,连姿势都没变过,肩头积了层薄雪,像尊冰雕。

U盘里还有段音频。点击播放的瞬间,母亲的声音让燕绥之脊椎发麻:「绥之,怀瑾是你弟弟...但更是我留给你的盾。」

茶渍在门槛结了冰。燕绥之踹开密室暗门时,雪粒子卷进来扑在脸上。程怀瑾还站在原地,睫毛上挂着冰晶,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吓人。

"你早就知道。"燕绥之的声音比雪还冷。

程怀瑾从大衣口袋掏出个雪人,只有巴掌大,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你七岁那年..."冻僵的手指抚过雪人头顶的松针,"堆的这个。"

雪人底座粘着张泛黄照片:童年的燕绥之和母亲在雪人前合影,背景里有个模糊的小男孩身影——衣服上别着程家徽章。

燕绥之突然挥拳,程怀瑾不躲不闪。拳头擦过耳际砸在门框上,指关节渗出的血染红了雪人头顶。

"为什么现在才说?!"

程怀瑾摘掉眼镜,露出眼尾那颗泪痣——和燕绥之的位置分毫不差:"你母亲最后的话..."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要我等你足够强大。"

凌晨四点十三分,燕绥之砸碎了密室所有显示屏。玻璃碎片里映出无数个扭曲的自己,每个都在质问:你护了二十年的仇人,其实是替你挡刀的血亲?

庭院监控突然报警。燕绥之冲到窗前,看见程怀瑾跪在雪地里,正用冻得通红的手堆雪人。那人的大衣铺在地上,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三样东西:母亲实验室的钥匙、染血的清华校徽、还有张DNA检测报告。

雪人成型时,程怀瑾按了下手机。燕绥之口袋里的U盘突然震动,新解锁的文件夹里是母亲站在两个婴儿床间的照片,背面写着:「澧澧与绥绥,1993年冬」。

窗外,程怀瑾堆的雪人渐渐显形——完美复刻了照片里母亲最爱的那个造型,连围巾的格子纹路都一模一样。

燕绥之抓起门边的铁锹冲出去,却在举起时僵住了。雪人背后,程怀瑾正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字,每一笔都深可见底:

「她叫我护着你」

「我做到了」

铁锹砸在雪地上。燕绥之揪起程怀瑾的衣领,却在碰到对方皮肤时愣住——这人浑身烫得像块炭。

"你..."发烧的体温透过手套传来,程怀瑾的呼吸带着血腥气。

"当年化工厂..."程怀瑾突然剧烈咳嗽,血点溅在雪人脸上,"你父亲要杀的是我。"他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的疤痕狰狞如蛇,"你母亲推开我...才被钢架砸中。"

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融成血水。燕绥之的眼泪砸在DNA报告上,晕开了「99.99%全同胞关系」那行字。

景山万春亭的晨雾像层纱幔,将北京城罩得影影绰绰。燕绥之把《仕女图》拍在汉白玉栏杆上,画框磕出清脆声响。

"物归原主。"他故意用指腹蹭过题跋处被修复的"沅"字,"我妈的东西,轮不到你孝敬。"

程怀瑾的镜片蒙着雾气,看不清眼神。他突然解开三颗衬衫纽扣,心口那道疤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八岁那年。"抓着燕绥之的手按上去,"替你挡的钢筋。"

掌下的心跳又重又急。燕绥之想起医院消毒水味里,小程怀瑾躺在ICU的模样——那时父亲说,是这孩子自己顽皮摔的。

"合作。"燕绥之抽回手,在栏杆积雪上写了个"燕"字,"仅限于查清化工厂爆炸案。"

程怀瑾轻笑,在旁边补了个"程"。两个字挨得极近,笔画都纠缠在一起。他突然咳嗽起来,血丝溢出嘴角,染红了袖口白边。

"吃错药了?"燕绥之皱眉扔去手帕。

程怀瑾展开染血的手帕,露出里面包着的金属片:"反应釜残片。"边缘还带着血肉,"植入我体内十二年,就为今天。"

雾气渐散。燕绥之突然拽过他的领带,鼻尖相抵:"为什么选现在?"

"因为..."程怀瑾的呼吸喷在他唇上,"你终于强大到能承受真相。"指尖划过燕绥之锁骨上的疤,"就像我承受这道一样。"

山下传来游客的喧哗。两人同时后退,燕绥之的鞋跟碾碎了雪地上的字迹。程怀瑾弯腰捡起画,突然从夹层抽出发黄的照片——母亲搂着两个小男孩在实验室门口,三人穿着同款白大褂。

"她总说..."程怀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兄弟该互相扶持。"

燕绥之夺过照片撕成两半,却愣住了——背面是母亲笔迹:「澧澧保护绥绥」。

"合作条件。"程怀瑾突然正色,"第一,你出席明天程家祭祖;第二..."掏出个U盘插进燕绥之手机,"看完这段监控再决定。"

视频里,燕父正往祭品杏仁豆腐里注射什么。日期显示——正是母亲忌日前夜。

朝阳刺破云层时,两人背对背离去。燕绥之的脚印深而乱,程怀瑾的步距精确如尺。山腰处,他们的足迹却在雪地上诡异地交织,组成个巨大的"合作"。

燕绥之摸到口袋里多出的东西——程家祖祠钥匙,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燕氏集团地下三层的档案库散发着霉味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燕绥之的指尖划过积灰的保险柜,突然停在1998年的标签上——母亲去世那年。

"咔嗒"。

老式转盘锁应声而开。账本扉页夹着的照片飘落在地:年轻的林沅蹲在"慈心福利院"门口,怀里搂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孩。男孩的镜框用胶布缠着,手里攥着半块杏仁酥。

燕绥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得那块点心——母亲每周三都会做,说是给"实验室的小白鼠"。

账本内页的钢笔字已经褪色:「5日,收程氏汇款贰万元整」。往后翻去,每月5号都记录着同样笔迹的入账,持续整整七年。最后一页的签名龙飞凤舞——与程怀瑾现在的笔迹有八分相似。

"燕总!"助理林小满跌跌撞撞冲进来,"程氏集团的人..."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实时监控——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在郊区某仓库焚烧文件,"在销毁福利院旧档案!"

燕绥之抓起照片冲向电梯。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他注意到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澧澧第一次吃甜食,1995.3.12」。这个日期像把刀,突然剖开记忆——那天他高烧不退,母亲却在福利院待到深夜才回。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燕绥之踹开发动机时,发现挡风玻璃上夹着张便签:「东郊仓库有你要的答案——C.H.J」。字迹与账本上的汇款签名一模一样。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燕绥之拨通程怀瑾电话。接通后却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人沙哑的咳嗽:"...就知道你会打来。"

"那孩子是你。"燕绥之猛打方向盘,"我妈资助的孤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火焰声里突然混入纸张翻动的声响:"不全是。"程怀瑾的声音突然很近,"转头。"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迈巴赫紧咬不放。车窗降下,程怀瑾举着本烧焦边缘的档案册,封面赫然是《慈心福利院收养记录》。

两辆车在红灯前并排停下。燕绥之摇下车窗,寒风裹着程怀瑾的话砸过来:"你母亲资助的47个孩子里..."档案册翻到某页,露出张泛黄的体检表,"只有我是她亲弟弟。"

体检表姓名栏写着「林澧」,血型与燕绥之相同。亲属联系人那栏,被火烧出一个焦黑的洞,只剩「林沅」二字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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