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容却恍若未闻,再次朝着那靖宁小侯爷身边的秦惟熙望去:“罗家已举族离京多年,但本郡主身后还有……”
清湃立时冷下了脸,一改往日的笑颜,冷道:“永泰郡主!”
但秦惟熙却不想再与她争辩,她摇头朝着顾容笑了笑想就此离开御花园。身后却倏地响起一声声温语。
“她身后还有我。”
“她身后还有我,我们,我们大家。”
几人异口同声而答,只见赵姝含疾步走向秦惟熙,赵姝含答音在前,可这后者......
秦惟熙蓦地转身,再是一怔。只见不远处姜元珺与陶青筠及相继而来的罗聆走近,而后三人与褚夜宁站到了一处。
园内众人见太子不知何时莅临御花园小宴,忙辑礼。
裴青这时也上前道:“我也算一个吧。”
罗聆温笑道:“小妹可有事?”
秦惟熙摇头笑道:“哪能啊!”
她不想将身后的罗家牵扯进来。
她面上依旧带着笑意:“离宫吧。阿兄不是说晚上要给我做炙羊肉吃?”
可罗聆却并未有想离去之意,他轻拍了拍秦惟熙毛茸茸的头顶,对她身侧的姜容说:“郡主所言不真。我罗家当年虽离京,可还有鄙人罗某身在京师。现下在詹事府任詹事一职,负责辅佐协助太子,亦为陛下效力。罗家一族既是人,罗家一个人也是人。往日罗某独身一人,现下能与幼妹二人在京师相依为命,罗某很知足,亦足矣。”
罗聆笑得和煦,一副与往日里无异的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之态,也让在场的众世家红了羞红了面。顾容怔愣在原地,一张面不觉得变得窘迫万分。
可那笑面下的言语里却亦是一把把温柔的刀子。
罗聆一言也无非是在场众人讲明,罗家当年举族离开京师于他并无任何区别。而他现为詹事府詹事,在太子身边做事,即是身为东宫属臣,也是太子儿时玩伴。比起相识于微末得情谊来说还要更加深厚。而在外人眼中看来,他日一旦太子称帝,登得大宝,他便是帝王辅臣,前程远大。
姜元珺闻言仰首望向天际,眼中带着笑意,隐约间还似藏着闪闪泪光。他喃喃道:“兄长独自在京这么多年了。原来老师离孤竟十年久了。”而后他在众人注视下走上前道:“罗家兄长为孤之友。”
他随即再看向与他咫尺的秦惟熙,他再而笑了笑:“她亦为孤友,亦为孤之所护之人。当日义结金兰,孤视今日在此的阿聆兄长、青筠、夜宁,如足如手。她虽不为孤血缘兄妹,亦不为孤之义妹。却与孤为嫡亲嫡亲的兄妹之情。当日玉兰花树下,皇祖父在天有灵为证,孤即为兄亦定当竭尽全力护此一生。”
未来国君,君子一言,一诺千金。
姜元珺此肺腑之言,也无疑是在“奉告”所有人,昔日罗家有太子太师罗嵩岳教导幼年的他之识在前,今有恩师之子辅佐协助他再后,他日既为国君,罗聆便是辅弼之臣,既为心腹。
而他对昔日恩师的一声感念,也无疑是在说: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
秦惟熙内心涌过一丝热流,她看向身侧的赵姝含等人目光中带着笑意,她亦同姜元珺一般仰首望向天际,万里无云的高空,恰时一群飞燕盘旋飞翔于上空。
娘啊!你看到了吗?你对孩儿的祈愿,有人所护,有人所疼,有人所伴。
娘啊!你安心了吗?
娘啊!你们等等孩儿,暂且等一等,待孩儿走完这一生,便能与你们相聚。
她在心中兀自呢喃。
她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回眸一霎与对面一直静默的姜元馥目光所对。
姜元馥一身霓裳羽衣在她疾步而来的步伐中随风飘起,她立时拔出孟与手中所握长剑,拔剑出鞘,褚夜宁猛地抬起头,飞身挡在秦惟熙面前。
然而那长剑却是对上了顾容与梁禧。
姜元馥用剑尖轻轻划过二人的颈间,清湃一声惊呼,而姜元馥的目光中现下则透出一股锐利:“她与我情同姐妹,从此后谁若再以此愤之,那便是对本宫不满!”她一扫园内众女子:“倘若日后再听人说起秦家如何如何,那便是对本宫不敬!”说罢,她看向梁禧手中紧握的荷包,转头吩咐孟与:“去将她手中的劳什子扔的远远的,扔到我们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梁禧满目愕然。
而后姜元馥疾步走向案前,拿起那壶还未饮尽的荔枝酒,笑中带泪的绕过褚夜宁。她对秦惟熙道:“你说得对,从此这劳什子的宴会一概都不会有。这是我亲手做的荔枝酒,我让紫姝装了几壶,你带回去慢慢喝。只有你喝过就会想起少时我们的情谊。”
秦惟熙笑看着她:“阿馥,你是知道的,我如今不讲究吃食。幼时贪玩,就想尝尝这长辈们喜欢的荔枝酒到底是何味道,后来发现原来这就是荔枝酒,甜中带酸。尝过了便了了。”
陶青筠忽而上前,紧绷着下颚,凝视着姜元馥,道:“贞蕙,从梁家始,梁家的也好他人也好,再以先帝爷所喜梅瓶陷,你可曾因昔年情谊维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姜元珺目光一瞬望向姜元馥。
再看褚夜宁,此刻目光众竟犹如北地数九寒天般的冷冽。而后只见褚夜宁一手握住秦惟熙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四哥……”秦惟熙眸中瞳孔骤缩。
恍如回到年少时,宫墙下少年一身红衣,高高的束发,发间的红丝带随风飘扬,眸中满是桀骜与倔强,拉住她跑的像风一样快。
雀舌等在宫门外,见二人一同出来有些意外,再看褚夜宁面色铁青。
她忙跳下车辕道:“侯爷,适才九曲来过。”
“让九曲去城郊茶寮见我。还有他们。”褚夜宁干脆利落的一声,而后几乎是将秦惟熙整个人连塞带扛地“掷”进了马车中。
秦惟熙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她一车帘,忍不住高喊了一声:“褚夜宁!”
然而马车早已疾驰向外,只见褚夜宁坐在车辕上,留给她一片玄色的宽阔背影。而后她一撩帷幔向后看去,宫门下徒留雀舌呆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秦惟熙放远望去,入目的是一片水稻田。周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而脚下竟是一片黄土路。
她们竟然来到了乡间,幼年时哥哥时常带她出城玩乐的地方。哥哥背着小小的她,就如梦里的那般美好。
秦惟熙再是忍不住地一掀车帘:“四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并不知道褚夜宁要做什么。
车板上而座的褚夜宁闻言良久未语。
不知在发什么疯,我看你才像老木头。明明听到了我说话却不回答。秦惟熙看着那片玄色,重新坐回了软垫上,不禁暗自腹诽。
“褚夜宁,我渴了。”
今日入宫一遭尽是牛鬼蛇神,不觉间饮下一肚子的荔枝酒,此刻松懈下来竟有些口渴之意。她倚在车壁上,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她当即闭上了嘴巴,噤了声。
而车辕上的褚夜宁本是一片冷色,忽听车内秦惟熙的随性一言,登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声音却还是淡淡:“怎么?不叫我褚夜宁了?”
他将马车缓缓停下,而后跳下车辕,面色依旧无甚波动。
“下车吧。”
“这前面有一家简易茶寮,供过路商人所饮,平日里没什么人。马车过不去,我们走过去。”
然而马车内却没了声响。
褚夜宁登时面色一变,心口一滞,当即掀了车帘。
面前人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咫尺相对,还有那耳边垂悬的玉色耳珰。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秦惟熙问。
褚夜宁立时心下安定。
本是紧绷的面,再看到她那一双清澈的眼,他纵然怄着气,也不禁放软了声音:“以前的暴脾气哪去了?嗯?而今是不是随意任人就可以欺负到你头上?我说过你放心往前走便是。你回头四哥就在你身后。”
秦惟熙道:“阿兄不容易,罗家这些年也不容易。当年我恐罗家因我引起杀身之祸本想离开江南,阿父阿母与祖母却无论如何也不让我走。祖母说一个八岁的女娃娃能去哪里呢?独身一人,你这一走就是要了老身的命啊!”
“所以,我珍惜罗家的每一个人。”
顷刻间,褚夜宁心头似插入一把利刃。
“那就将罗家隐在我身后,由我在前。秦洛,终有一日四哥会找到弑父的真凶,让秦家沉冤昭雪,重得光明。”
“倘若那一日你想弃了这腌臜地,那便寻一处安宁,归隐山局,做个逍遥人。”
他一字一句,秦惟熙却知道他向来千金一诺,字字为真。
她道:“可是四哥,我不能心安理得的隐在你们身后。”
褚夜宁唇角漾起:“如今可学会射箭?”
秦惟熙笑,想起幼年时他教她射箭,却还未完全的教会她,她那时也无心去学射箭,而后他便随褚伯父去了边关赴敌。再回这帝京城便是物是人非。
她笑,想起那日裴青与姜元馥得打赌,再到在御花园与他的“偶遇”,他却嘲笑她箭术不好。似乎当时他以为她就是从江南归京的罗家小星,又哪里是因箭术不好,只是不想罗家小星平白受气罢了。
褚夜宁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他忽而轻叹一声,声音里似乎透着些许地无奈。他道:“秦洛,天塌下来还有四哥给你顶着。而你的身后不止罗家,还有我褚氏靖宁侯府。”
而后他余光不经意间瞥向她掌心淡淡地疤痕,喉咙滚动。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褚夜宁开口道:“秦洛,在我身后。四哥并非是让你躲在我身边,而是由我所护,将你护在身后。有些事是男人需要出面做的事。前面纵使是风雨,亦有四哥打前阵去面对。”
从此再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可渡此一生,安乐无忧。
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引用自晋代医药学家葛洪《抱朴子·内篇·勤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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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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