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现端倪

他幼年丧母,父亲时常在外带兵征战。钟题带着他常往返于秦罗两家,吃着两家饭,睡着两家榻。

可幼年小星体弱多病,罗聆又为东宫太子伴读。罗家一双儿女已然让罗家内外交困。纵然罗聆自小就玲珑剔透,小小年纪白便老成持重。秦家伯母萧辞遂兀自做了主,还未曾问过父亲,便将他的一切衣食起居统统搬到了秦府。

幼年的岁月中,萧伯母待他便如亲生孩儿一般,曾为他亲制衣裳,亲缝鞋袜。在他生病时萧伯母也犹如母亲一般将他爱怜地拥在怀中,拭汗喂药。而后一声啼哭,粉嫩嫩的小婴孩。比他小了五岁的秦家伯母的小女儿呱呱坠地。

萧伯母笑得极其温柔,他问:“萧伯母,这是同阿烁兄一样的小弟弟咯?”

萧伯母笑:“这是妹妹。夜宁,你的小阿妹。”而后她拿起手中的方帕为他拭汗:“可怜见的,去哪里疯玩了?可有吃过早饭?今日生产伯母顾不上你。”又见他只穿了一身薄衣,不顾生产后的虚弱便要为他添衣。

阿烁兄长在旁尽是笑意:“阿娘,夜宁是你的孩儿,还是阿烁是你的孩儿啊?”

萧伯母还是一贯的柔和笑意:“都是娘的孩儿。你护着夜宁,娘护着你们,你们作为兄长也要护着你们的小阿妹。”

他问:“小阿妹可取了名字?”

萧伯母道:“是陛下赐名,惟熙,秦家的小惟熙。小字啊,叫洛洛。”

他复问:“萧伯母,永远有多远?”

萧伯母道:“那便是永世。”她看着襁褓中的婴孩,目露爱意:“就如同秦家的小惟熙一般,从婴孩至垂垂老矣。从牙牙学语到白发苍颜。”

他垂眸,看着萧伯母怀中的婴孩,目光尽是笑意:“好,那夜宁定会护惟熙生生世世。”

耳际忽传来一声笑音。

只见秦惟熙拉过他一手,摊开他的掌心,而后指腹轻轻滑过他掌心那道约有两寸长的刀痕。她抬起头笑:“四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蓦地眉间一凝,握住她的那只带有伤痕的手:“我去派人再寻些药。前些时日不是淡的很多了?”

少时她喜欢绫罗珠宝,与小星二人整日琢磨着瓶瓶罐罐。他起初以为是吃食,陶青筠却捧腹笑他:“呆子!那是姑娘家用的脂粉。”

他忽地想起那日在罗府藏书阁见到她在磨簪,想到此他抬起头朝她鬓间一扫。

他再是微微地一皱眉:“你是不是......”

话还未罢,秦惟熙已然收回了手,施施然地向前方的黄土路走去:“能活着便不错了。”

什么吃啊!穿啊!戴啊!

她都不需要了。

她只想人若能死而复生,人若能平安而活。

褚夜宁看着她的一片鹅黄背影,前方的姑娘再道:“你不是说前面有一家茶寮?褚夜宁,我渴了,我要喝茶,要凉的!”

人在那座简易的由茅草屋搭建的茶寮暂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偏西,除他们外再无旁的人。

售茶的老伯似乎与褚夜宁认识许久,他一入座便端上来他喜饮的顾渚紫笋。少时他与秦烁光同食同行,渐渐的喜好也与秦烁光相同了起来。

老伯笑眯眯地为她端上了凉茶,她却盯着他面前的茶水,眼眨也不眨。

“四哥,你果然爱饮这顾渚紫笋?”

从前她在家中见过哥哥与他品茶,却一直以为他大多时日都是居在秦府有所拘束,因此哥哥喜欢吃什么,他便吃什么。

褚夜宁道:“阿烁为你兄长,自也是我的兄长。我们相处的久了,自然喜好也相同了。”

秦惟熙笑了笑,似乎全然忘却了方才在宫中的许多不快,将凉茶一饮而尽。

乡村静谧安宁,风吹过都是青草香的味道,她眯着眼一脸惬意,心中却想着此处在十年前本应是一片荒草地,而今竟凭空多了一家简易茶寮,且那售茶老伯看上去与褚夜宁相识许久。

所以这老伯应是褚夜宁的人。早在十年前他远赴边关前,便已将京中的一切事宜谋划安顿好。

褚夜宁见她杯中已空,再默默为她再续上一盏茶。

秦惟熙低声道:“四哥,你有没有觉得中宫那位陶皇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

褚夜宁一扬眉:“怎么说?”

她睁开眼睛道:“她掌管后宫,御花园但凡有一点动静她便会即刻知晓。所以身为坤宁宫的掌事宫女清湃很快便闻讯而来。可适才那御花园里的动静闹得并不小,我瞧着她似乎在看着我们闹。”

褚夜宁闻言笑了笑却未作声。

少顷他啜了一口茶:“秦洛,人有多面。良善的皮囊下也不一定就不是腐烂的心肠。”

不远处九曲与松阳御马而来。

下马、辑礼,丝毫未曾避开秦惟熙,九曲一脸的严肃,禀道:“侯爷,是梁胥,昨日他私下去了靖王府见了靖王儿子。”

“属下一直尾随梁胥,见他出了靖王府去水云楼要了许多酒菜,而后接连换了三辆马车去了茱萸巷见了一人。那茱萸巷为先帝收留贫民特督建的巷子,梁胥此人素来是个攀附结交富贵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再茱萸巷?只不过属下为避免打草惊蛇并未靠近。”

“后来属下发现了陶公子主仆二人,他主仆二人使计将屋里的人引了出来,是靖王儿子的外室子。”

三哥?

秦惟熙在旁闻言一怔。

褚夜宁忽而勾起嘴角一笑:“有意思,继续盯着。”

松阳禀道:“是那卧雪阁,属下见今日方三爷亲自出了府采买了许多货物,属下施了银钱与城中小乞丐撞到了他们的马车,发现掉下来的竟是大量的香烛。”

“香烛?”褚夜宁似有些诧异。

九曲疑道:“他们要那么多的香烛做什么?”

秦惟熙闻言手中握盏的力道一紧。褚夜宁很快察觉,见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而后听她道:“当年我在江南寻过一游医,他给我看过一些他这些年所记下的游录,他曾游历途遇过一大户豪强人家,平素惯是欺压百姓的大恶霸,那豪强失手打死了村中百姓,自己也痴疯不似常人。过路的道士为他们做了法事,只说是那被他失手的百姓戾气太重,魂魄久不愿归去,日日缠着他。后来那户人家便赁了房屋搬去别处,门前、院中、乃至屋舍都不分白天黑日接连点满了香烛,昼夜不得歇。”

“游医在游录中所记,这大宅门里腌臜事见得多了,血腥气身上洗掉了,可心里却过不去那一关。久而久之,便有人受不住心里产生了问题,需要由神灵来安慰庇佑。”

秦惟熙想起她初入江南时的种种,日夜对着父母、哥哥的牌位泣不成声,那房中昼夜点燃的香烛……

她勉强笑了笑:“再有一种便是祭祀先祖,或是亲近亡故之人。”

九曲道:“所以这方三爷许是平日里杀戮甚多,起初见怪不怪,久而久之心里为此产生了问题,需要这神灵来庇佑?这可与属下所查探的街坊所说方三爷为人心善不符啊!”九曲默然半晌,忽而目露讥讽:“难不成那香烛是为了祭奠当年那些烧死的怜人?”

怜人……

秦惟熙沉吟片刻,高健死后阿兄曾谈起过姜元珺派人潜进了卧雪阁,说起多年前戏馆失火烧死了几个怜人。

褚夜宁忽然低笑一声,朝她看来:“小七妹,这怜人的事你怎么看?”

秦惟熙揣摩片刻,这事儿她当时便有所怀疑:“那怜人每次都是待大幕敞开,第一个出场,恐是在隐藏着一些事,或是怕看客看出。”

褚夜宁再勾唇一笑:“小七妹果然聪慧。”

九曲张了张嘴:“侯爷,什么意思?”

“那第一个出场的就是当日高健在卧雪阁外看见与李牟见面的瘸腿人。”

九曲瞪大了眼睛:“……那些怜人不是烧死了?”

松阳狠狠敲了他的脑壳:“呆瓜,金蝉脱壳懂不懂。”

九曲斜睨他一眼,哼道:“我懂了,我懂了。这西北的天也将我的脑袋吹糊涂了。”

松阳忽而在旁自说自话:“也有一种可能,这方三爷或是他身后的人在祭拜某个人。若当初那怜人用以金蝉脱壳,或许是一直在用方三爷的身份作掩盖行事,隐在方三爷的身后,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褚夜宁与秦惟熙一同望向帝京城的方向,异口同声道:“亦或者内廷、外廷、诏狱、东厂。”

亦或者,这富贵迷人眼的帝京城内人人皆有可能。

松阳与九曲目露惊骇。

联想到诏狱与东厂,褚夜宁想起那日高健所说的话,既是个瘸腿小生,那有没有一种可能……

褚夜宁:“去查一查十年前至今这些地方可有瘸腿之人,年龄暂控在十三四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秦惟熙道:“不,不单要查这瘸腿人,他也许会为了他的腿疾心中窘迫努力隐去此事,扮作常人。也许说不定从前所遇名医将他腿疾治好。还要查一查十年前京中医馆可有人按着日子来的去买药,或者成衣铺、布庄有没有京中男子特意定制过衣裳。他若因自己身患腿疾难堪,也许会特意做长了衣衫去遮掩他的跛行。”

秦惟熙笑:“要知道京中成衣铺子多是女子会去的地方,男子素来不讲究这些。若是京中达官贵人也有府中家丁侍女去为他料理此事,或是成衣铺子派人入府。”

松阳与九曲立时道:“姑娘所言极是。”

秦惟熙道:“我也只是猜测。”她起身朝二位福了福身。

二人忙避让。

她笑道:“为褚伯父也为秦家奔波,二位兄长理应受我一礼。”

二人闻言忙抬眼去看褚夜宁。

褚夜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带着毫不吝啬的笑意。他对二人道:“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二人忙应声退下,松阳这时又返回道:“侯爷,您今日出宫后安平巷的一户百姓在侯府外徘徊,门子不知何人属下正好出府,那百姓手里带着一物,说是当年侯爷您这一走便耽搁了许多年未曾上门,如今要亲自上门感谢当年老侯爷的救济。”

褚夜宁听罢微微颔首,松阳再而退了下去。

竹马们要与小青梅开始携手破局啦![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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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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