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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有人指节轻敲,叩响房门。
谢钟怀踏入屋中,将托盘中尚在冒着滚滚热气的药汤放下。又顺手往桌上的土陶瓶插入几枝黄灿灿如绒球一般的金合欢。
“沈姑娘,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
“看你气色,再养几日,便基本无碍了。那你趁热喝药,好好休息。”
谢钟怀走出去,又轻轻合上房门。
沈听竹并未端起桌上那碗药,而是走到窗边,支起窗扇。恰好一阵秋风过,窗前便簌簌地下了一场竹叶雨。
谢钟怀正坐在不远处收拾药渣。
她从十四岁开始接任务,陷入过很多次生死不明的境地,却第一次醒来,被人妥贴安置。也不知谢钟怀如何寻到这处竹林小筑,藏在一处山坳之中,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一段脚程,仿佛世外桃花源。
她初醒时很诧异,诧异于他竟然没有抛下她。
他救她三次。
她亦为他出手两回。
所谓盟友,终究弄假成真。
谢钟怀挽起袖口,仔仔细细地刷洗药罐,动作很是熟练。似乎是感应到沈听竹投来的视线,他停下手上动作,抬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沈听竹来不及错开目光,但见他展眉一笑,问道:“沈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她说:“明明是一双剑客的手,做起这些细碎活,倒是熟练。”
谢钟怀回答,“从小便做惯了的事,自然熟能生巧。”
“飞南山庄财大气粗,竟然如此苛待门下弟子,怪不得你想谋权篡位了。”
沈听竹故意揶揄。
谢钟怀语气依旧平静,“门下弟子,也分三六九等。”
世家送来学艺的子弟和他这样因为一时善心收养的弃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数千日夜耗费的心力,件件妥帖收尾的大事小事,终于为他赢来一声声心悦诚服的“谢师兄”。
但他要的不止这些。
山坳升起一轮清隽而朦胧的明月。
竹林小筑前的藤桌摆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沈听竹落座。
浓香扑鼻又撇去油脂的鸡汤,脆嫩爽口的小白菜,一小碟水煮花生。清淡却又不失食欲。
“哪来的酒?”
谢钟怀倒了一杯递给她:“住那边的老丈送的,说是自己酿的果子酿,一定要我尝尝。”
沈姑娘轻啜一口,点点头,“味道不错。”
一杯下肚,她苍白的脸染上几分红晕。
她欲拿起酒壶,谢钟怀却伸手阻止她。
“你伤势未愈,还是少喝为妙。”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两人皆微微一愣。
她没有动,而谢钟怀慢慢地收回手。他的掌心,一点点擦过她手背上交错的细密伤痕。
其实不止手背,脸上也有。
她其实,还是位十分年轻的姑娘,不应该过得这么辛苦。
“沈姑娘,你有没有想过……”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另一声清脆的高呼打断。
“谢师兄!”
沈听竹没有错过谢钟怀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和他看见师妹身后紧随的英挺少年后,又迅速黯淡的眼眸。
“师妹,你怎么来了?”
那位玉雪姿容的秦姑娘面带忧色:“师兄,你不要再和这个妖女厮混。跟我们回去吧。她便是岳家血案的凶手,她会害了你的!”
“回去?”谢钟怀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师父已将我逐出师门。”
“谢师兄,我知道你只是被这妖女蛊惑,只要你迷途知返,我一定会说服阿爹让你回去。”
沈听竹冷笑:“别一口一个妖女,听得真让我心烦。若是要为岳家报仇,便尽管动手。”
那位秦姑娘柳眉倒竖,便要拔剑出鞘。
谢钟怀却紧紧扣住沈听竹的手腕,挡在她身前:“师妹,沈姑娘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般重伤,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秦涵仪不解:“师兄!“
他面上浮出一丝苦笑,“待事情了结,我自会回师门负荆请罪。”
桌上的酒菜早已变为残羹冷炙。
沈听竹冷冷道:“心心念念的师妹千里迢迢来寻你,你为何不走?何不就此机会,与我这妖女划清界限?”
谢钟怀温声道:“师妹自小受师父宠爱,心直口快。她心地善良,迦兰神教杀了不少中原人士,她才如此妒恶如仇。沈姑娘别介意。”
沈听竹心中先是一怒而后又涌上几分悲凉。她的手上,确实沾染了很多鲜血,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罪孽早已种下,她也知终有一日,她要为此赎罪。
若她也在父母庇护之下长大,她当然会是个一等一善良的姑娘。
谢钟怀又问道:“那日我在岳家查探时,曾与一黑衣人交手。是姑娘吗?”
“不错,人是我杀的。”
不知怎的,她有心为自己辩护几句:“岳家的人,该杀。”
谢钟怀看着她:“为何?”
岳家家主曾依附沈家,为了金银财宝将沈家庄的八卦阵眼透露给迦兰神教。害得沈家灭门,还把她买到迦兰神教中!这等背主伪善之人,该杀!
可她最终撇过脸去,一言不发。说了又如何,什么也不能改变。
谢钟怀语气仍是不疾不徐:“那日我被击落水中,再后来,我在无方山上遇见你。似乎冥冥之中,老天注定要我们相遇相识。”
“沈姑娘……”
谢钟怀向她走近一步,近到她可以嗅到他衣袖间夹杂的烟熏气味,不好闻,却带着令人心安的熨帖。
她却不知为何,下意识想避开这样的熨帖。
她后退一步,身后的藤桌拦住她的退路。踉跄之时,谢钟怀一把揽过她的腰肢。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我说,不走,是因为想保护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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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在此戛然而止。且周末不加更。一众抓耳挠腮的观众开始揣测感情线走向。
只有他们知道那个后来。
主持人笑得有些狡黠:“两位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嗷嗷待哺的观众们一点点小小剧透?后续你们之间会如何发展?”
边婧和叶其铮对视一眼,双双决定守住基本节操——不得剧透。
叶其铮开口:“后面的剧情可能和观众们猜测的走向不一样。欲知后事,请期待今晚的播出内容。”
主持人不死心地追问:“哎呀~~不要如此守口如瓶嘛!”
叶其铮只得稍稍透露些彩蛋:“后面这段,我们一开始按照剧本演了一遍,但效果不是特别好,后来大家一起在现场讨论改了这部分,会比原本设计更剑拔弩张一些,也更符合两个人物角色的性格特点。希望大家能喜欢我们的改编。”
其实那里本来有一场吻戏。在谢钟怀说完“想保护你”之后。而后沈姑娘恼羞成怒,抬手赏了谢钟怀一耳光,拂袖而去。典型的 “一巴掌换一个吻”。
这场吻戏一共拍了四遍。
前三遍的时候,叶其铮每每在将要吻上来的时候,功亏一篑。
老曹没说话,示意叶其铮调整状态。两人维持着吻戏的站位,靠得很近,边婧一抬眼便能看见他耳朵覆上的一小片赤色,每
NG一次,那片赤色便浓上几分。
边婧心中有几分好笑,要是一直拍下去,他的耳朵岂不是要变成红烧猪蹄的那种赤酱色?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乐,忍不住扑哧一笑。
叶其铮闭着眼睛,正在调整状态。
她越若无其事,他就越慌张,听到她的轻笑声,他睁开眼睛,视线却只敢在她的发间点缀的几朵蓝色小花上盘旋。
可偏偏边婧抬头,于是他不偏不倚,和她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狭长,或许是为了体现杀手的冷酷,眼妆很淡,连双眼皮贴也没有,她天生的扇形窄双,抬眼时,便现出一道深深的皱褶。眼里盛着淡淡的戏谑和满不在乎,像一潭冷冽的泉水。沈姑娘,合该生得这样一双眼睛。
叶其铮听见她问:“要不要来一根牛肉干?”
他先是一怔,才意识到,原来现在是戏外。
边婧见他并不回答,又问:“怎么了?还是很紧张?”
叶其铮摇摇头,仿佛摸不着头脑般问她:“怎么做到出戏入戏自如?”
边婧:“不过是演戏罢了。大胆去做吧,谢公子。”
叶其铮不知在想什么,迟疑了几秒,才回答:“好。”
第四遍的时候,叶其铮毫不拖泥带水,一手搂过她,一手托住她的头,就这样覆上来。他的力道很轻,是一个温柔又克制的吻。他高挺的鼻梁轻轻擦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像一小片轻羽拂过。
她蓦地想到一个词:耳鬓厮磨。
所幸她很快回过神来,完成她的动作和台词,教人看不出她那一刹分心。
围观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可老曹看回放的时候,却眉毛微拧,左手大拇指不断摩挲下巴:“很唯美,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一旁的叶其铮又生出几分紧张,主动对号入座:“导演,是我哪里没到位吗?”
老曹:“不是不到位,是太到位了。”
叶其铮有些迷茫,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的边婧。
边婧点明:“过于温情脉脉,情意缱绻。”
对于现在的谢公子和沈姑娘之间,不应该存在如此高的感情浓度。
特别是谢公子的师妹刚刚才出现。
这种一边对师妹念念不忘,一边与沈姑娘卿卿我我的演法,很容易让观众觉得谢钟怀是渣男。
老曹直截了当地向边婧提问:“你有什么想法。”
边婧被点名,只得收起面上懒散:“那就先随便演演找感觉。”
叶其铮问:“我应该怎么接?”
边婧耸耸肩:“想怎么接就怎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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