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瞧完了,请回吧。”
驰道连赶带踹,毫不客气地将那些人全给轰了出去,完了一合门将所有探究的目光拦在门外。
被人群挤在门边的夏厘也差点给推了出去。
院里就剩下那个哭丧的老叟。
驰道的这番动作让那老叟看呆了眼,一时间竟忘了哭。没了帮腔的人,好像哭起来的底气都没有那么足了。
被驰道这一看,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想哭又不敢大声,抽抽搭搭地讲起了原委。
原来老头姓杨,再过两年便是古稀,也算长寿了。只可惜家里人丁不旺,就一个闺女,还嫁去了海平,平日里也就他一人过活。
好在闺女添了一双儿女,那外孙也争气,两年前竟然谋了个官差,一家人的日子这才终于好了起来。
如今死在这口井里的,便是老头的外孙——吴正祥。
府衙昨天刚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一家子的希望就这么走了,老人怎能不伤心?
他在姚枝没有亲人了,给女儿女婿送信来回也得三天天左右。他想带回外孙的尸首,可案子没有结,官府不放。老头没地儿去,便想到了这个案发地了。
面对受害者家属,夏厘跟驰道都毫无办法,他们能把看热闹的赶出去,但对这个颤巍巍的老人真的下不去手。
“夏兄,方少侠!”
就在二人无计可施之时,夏厘听到了熟悉的呼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舒业正满脸欢喜地朝夏厘的小院子跑来,远远地瞧见门口围了一群人,那群人似是正要离开,看到赶来的舒业又都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舒业有些疑惑地放慢了速度,心里发问:什么情况?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院墙上的方少侠,一直不太待见他的方少侠竟还朝他招了招手,“进来。”
舒业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瞅了瞅驰道站着的墙头,疑惑道,“翻墙?”
他还真没见过主人邀客翻墙头的,但这大门明显是不打算开了,驰道站在这儿就是告诉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敢孤身调查恶虎伤人事件,舒业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翻个墙自然不成问题。就是这众目睽睽之下翻墙,他还是第一次,但是没办法“方少侠”并不是在跟他商量。
舒业顶着群众**的目光翻过墙来,别说那感觉还真是不一般。
“我说,你们这是搞哪一出呢?”
舒业一进来就见夏厘跟驰道坐在廊檐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
舒业摸了摸脸,“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找到你们井里的那位大兄弟是谁了。”
舒业兴冲冲地说完,却没能从二人脸上瞧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来。
就见驰道手里拈着两颗石子转得“咯啦”直响,舒业不明所以,夏厘缓缓地指了指他的背后,道,“嗯,家属。”
毫无存在感的老杨头正趴在那封井石上,老头太瘦,趴那不动就像是块破布。
老头哭得没力气了,偶尔哼唧一声,感觉随时都能厥过去,真叫人担心,这口井会不会送走了外孙送外公吧?
夏、驰二人在廊檐下坐着,也是担心一个错神老头人就没了。
之前那位大兄弟出事时他们不在,赖不上他们。可这老头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了,真就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夏厘幽幽地对舒业道,“舒公子,帮忙送个神呗?”
不是一直说他对姚枝县很熟嘛,还一直想还他二人的救命之恩来着。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能把这尊大神送走,他不介意倒欠舒业一个人情。
舒业算是知道这两人刚才看他为什么是那种眼神了,那妥妥的是看冤大头的眼神啊,就指着他来收拾烂摊子呢……
可不管怎么说,摊子还是要收拾的,他决定先找老头聊聊,崴在这儿也不合适啊……
“啊呀!”
“哎呦!”
舒业还没走到老头跟前,就听墙头那边突然传来两声惊呼,接着就是噗通几声响,院外悉悉索索、骂骂咧咧的声音顿起,而后又渐渐远去。
驰道手上把玩着的两颗石子也不见了……
舒业翻墙进院儿,给了瞧热闹的人新思路,也纷纷打起了墙的主意。
结果这边刚一露头,啥都还没有看到呢,就被驰道一石子给打了下去。那是一打一个准,绝不浪费一颗石子。
舒业这边沟通半晌,回来跟夏厘两人笑着道,“我家客栈真的还不错,要不两位再考虑一下?”
他真不是不想要这次还人情的机会,是确实拿这老头没办法。他口水都说干了,老人家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
那颤颤巍巍的模样,不说驰道不敢碰,他也不敢碰呐。万一碰出个好歹来,甩都甩不掉。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老人家也怪可怜的,咱也不能动粗不是。”
驰道,“……”
要是能上手,还用得着你?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舒业仿佛从这两人的眼中读出了“废物”二字。
这哪能成?眼珠子一转想了个招,补救道,“要不我去县衙寻两个捕快来?咱们不能动,捕快可以啊,人家就是干这个的。”
舒业再次翻墙出去,门外聚集的人群已经散了,但不远处忙碌的左邻右舍仍是三不五时地往这边瞅。见翻出来的是舒业,院门仍旧没开,一扭头又忙回自己的了。
对于群众的失望,舒业来不及失落,着急忙慌地请援兵去了。救命恩人的忙,可不得放在第一位嘛。
舒业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带着人回来了。
那处紧闭的院门,终于再次打开。
夏厘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又是姚释。姚释虽说待他不错,但也没有必要到亲力亲为的地步。
“姚叔?”
夏厘见姚释眼圈乌黑,眼中布满血丝,肉眼可见的疲惫,这种状态就更不应该为了这点事亲自来了。
姚释看了看趴在井上的老杨头,并没有过去,反而拉着夏厘去了另一边,“贤侄啊,你听姚叔的,还是搬我那去住吧。”
“不是你姚叔不帮你,实在是老杨头这事儿不好处理。你这儿怎么说也是案发现场,姚叔这次帮你把人弄走了,他回头再来怎么整?”
姚释叹了口气,“他也没犯罪,姚叔也不能给人抓起来不是……”
道理都懂,夏厘道,“是我思虑不周,让姚叔为难了。”
老杨头要是在这儿跟他死磕,他们确实拿他没招。不过夏厘也没打算跟老杨头死磕,他刚才就在想把老杨头请出去后换个地方住。
当然,不是舒业家的客栈,也不是姚释的县衙后院。姚枝小县,房子不贵,这点钱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只是老杨头也不能放任不管,锁院里不合适,敞着院门夏厘又不愿意。
作为案发现场,在破案之前本该是要封锁的。只是因为夏厘与姚释的关系,他想住在这里,便只封锁了井圈周围,让他们能住。
既然他们能住,受害者家属自然也能进。他们可以阻拦别人,但实在不好阻拦老杨头这个家属。
既是不能名正言顺地拦,那这事自然就无解了。
最终,姚释以保护案发现场为由封住了整个小院,又叫上两个捕快将老杨头请了出去,一起请出去的还有夏厘。
看着院门被贴上封条,夏厘突然有种流离失所的感觉,——他是个念旧的人。
既然姚释都邀请第二次了,夏厘也不好一再拒绝,便真就住进了十多年没有住过的县衙后院。
这后院较十年前有翻新过,倒是没有扩,姚释没有三妻四妾,儿女也仅只一双,人丁不算多,夏厘二人住进去后房间还尚有空余。
驰道早看出来夏厘与县太爷家的关系匪浅,与姚家大小姐更是亲厚。要知道能令夏厘如此上心的人,除了夏萝,这是他见到的第一个。
他本以为一旦住进姚家,夏厘跟姚蕊知铁定会腻在一起,但是并没有。
夏厘遥望院中那棵挂满青果的荔枝树,小的时候他跟姜乐一样,不信邪,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练好武功。
那棵树上被他砍得满是刀痕,如今半分也看不出来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当年的那棵树?
姚蕊知坐着她的木轮车,还停在当年发呆的地方。不过她此时没有发呆,而是在仔仔细细地绣着她那精美的盖头。
两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视,就像当年一样各干各的。
姚蕊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不练武了,夏厘也没有打听过她对婚事的态度,就像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但驰道就是感觉这两个人的羁绊很深,他真无法理解这样没有交流的相处模式是如何形成那般深厚的羁绊的?
驰道深知“不懂就问”的道理,便转头问夏厘,“你不过去聊两句?”
“聊什么?”
夏厘是真不知道能跟姚蕊知聊些什么。
姚蕊知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孩,成日里除了女红,也就偶尔看两本书,她的生活仅在那方寸之间。
而他夏厘却身处江湖的旋涡之中,姚枝县不过是他蜻蜓点水的落脚点。
他们二人从曾经到未来,从环境到认知,都没有共同点,能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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