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驰道无语,“有什么不能聊的,今天天气不错,早上吃了什么?看看她绣了什么,再夸夸她的绣工。快要嫁人了有什么想说的,想聊怎么都能聊得起来。”
没想到他还有教人说话的一天。
“不需要。”
夏厘径自回了屋,这种毫无营养的聊天,对他来说不如多看两行字,蕊知不如多绣两针线,他们俩都不是需要这种聊天的人。
他换了一身衣服,将头发束起,喊过来驰道,“既然你很闲,那我们出去一趟。”
“去哪儿?”
驰道确实很闲,自打用了夏厘给配的药之后,胳膊也不疼了,觉也能睡好了,正所谓饱暖思……
思什么不重要,总之就是每天精力无处安放,只能靠练武打发时间。可如今的他武学造诣已然颇高,日常训练并不能给他什么成就感,自是闲得慌。
看着夏、驰二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姚蕊知放下手中的针线,突然淡淡地开口道,“说吧。”
她的贴身丫鬟雨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后,“卢潜又去了瓦楞山,最近动作这般频繁,怕是有什么行动?”
姚蕊知抚拭着即将绣完的红盖头,她的绣工极好,但是甚少做绣活,因为她不喜欢。
又或者是因为不良于行,姚蕊知自小就对装扮自己不甚在意,对漂亮的绣花也无甚感觉。
她绣活好,不是由于练习地多,而是因为理解能力强,加上心态平和,手上稳定,天生具备好绣娘的特质。
这个盖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做的绣品。是个双面异色绣,一面龙凤呈祥一面鸳鸯戏水,就是放在金陵城都是绝品。
“无妨。”
姚蕊知一边劈开绣线,一边问雨儿,“爹爹知道了吗?”
看她一心扑在盖头上,雨儿忍不住问,“你真打算嫁给他?”
姚蕊知笑道,“不嫁给他,那要嫁给谁呢?”
她都已经名声在外了,还能嫁给谁?
“他不是良人。”
雨儿蹲在姚蕊知的面前,仰头看她,满眼真诚,“你若愿意……我带你离开!”
“你?”
姚蕊知完全不信,她拍拍雨儿的手,道,“别说梦话了,你自己都是身不由己……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跟你那礼哥哥有关,你真就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雨儿问道,“他一看就没那么简单,包括他那个跟班……要不然我替你查查?”
“跟他无关,不用查。”
姚蕊知摆摆手,“我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从小一起长到大,他什么样我很清楚。”
“哦~”
雨儿沉吟了一下,打趣道,“你喜欢他吧,这般维护?”
姚蕊知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承认道,“喜欢过,去年刚与卢家议亲的时候,我一时慌了神,还去探过他的意思……”
她只是探了探夏厘跟她有没有同样的心思,却并没有透露自己已被议亲的事,更没有透露议亲对象是卢潜。
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雨儿愈发不能理解了,“那你还甘心嫁给卢潜?”
“我和礼哥哥不合适。”
姚蕊知的脸上看不出多少遗憾,倒是有几分自嘲,“他不能为我停留,我也无法随他远行,一开始就是一场镜花水月……所以才说当时慌了神,考虑得实在不够周全。”
太过清醒其实也是一种残忍。
因为太过清醒,一开就遏制了太多的希望。
因为太过清醒,可以期待的事情便也就少到几近于无。
可人活着,总要有些盼头啊……
县衙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门。推门进去,里面非常昏暗,只在一人高的墙头上有个窄窄的小窗,还藏在屋檐下,只勉强能透进些许光线。
屋子中间摆了几张一人宽的桌台,全都覆着白布。
有一条白布下盖了东西。
夏厘伸手揭开白布,那布下可不就是他家井里的那位尸兄。
驰道忍不住吐槽,“擅闯衙门停尸房,是犯法的吧?”
没错,他们是避开守卫,偷偷溜进来的。
如今西边又闹了山匪,正嚣张地四处扰民。前天乘着捕快们去东边处理饿虎伤人事件,这些山匪甚至闯进了城来,嚣张得不行。
姚释手上本也没有几个人,全调出去都不够用,实在没法在家里多留人。夏厘二人稍微躲着点人就进来了。
夏厘点点头,道,“要不你去帮姚叔抵御瓦楞山匪寇,将功折罪。”
说着,他整个掀掉尸体上的白布,仔细探查起来。
“这哪行啊,我是你的护卫,我走了谁来保护你?”
他可不想没事找事,几个刚成型不久的山匪罢了,若这都拿不下来,姚释这县太爷当得也太水了些。
再说跟建功立业相比,他对夏厘的兴趣反而更浓些。环视房间一圈后,颇为兴味地道,“这么蹩脚的地方都能找到,我猜你没少来吧?”
“小时候无聊偶然发现的,十几年了也没挪地方。”
夏厘对这件事并不羞郝,一边淡然地说着,一边围着尸首仔细查看:尸体还算完整,就是味道冲了点。
驰道上前被突然飘过来的腐尸味冲得直咳嗽,就见夏厘是用面巾遮住口鼻的,便伸手要,“给我一个?”
“没了。”
夏厘上上下下扫了一圈,注意力最终停留在死者的发簪上。
一个很普通的发簪,簪头是个云形套环,可能是用时间久了,套环有些开口,缝隙里卡了一根黑丝,落在乌黑的头发上极不容易被发现。
“你这人,”
驰道刚要吐槽两句,便注意到夏厘拾取黑丝的动作,“你还会验尸呢,发现什么了?”
“嗯。”
夏厘在取下黑丝的时候,发现那个缝隙里还卡了截睫毛长短断的金线,这让他想起了来姚枝的那个雨夜,借宿山神庙的那晚从树上取下的那块衣料。
材料实在太少,他无法断定,但是极像。
驰道问,“什么?”
夏厘将黑丝托在掌心,“你看。”
驰道定睛一看,“不是头发,是一根线?……可我对衣服料子不太了解,你知道?”
夏厘又指了指旁边那根三毫米长的金丝,“在姚枝这地方,穿得起捻金线的可不多。”
说完还不忘教育驰道,“我是不会验尸,但有些东西还是得自己看的,道听途说容易出错。”
驰道白他一眼,别当他是傻子,“再看看吧,说不定还有遗漏……”
夏厘怕这细小的证据遗失,便在地上捡了块拇指大小的木片,先将金丝插进木片里,再把黑丝缠在木片之上,最后摘下自己的面巾来包好,然后问驰道,“你有什么发现?”
驰道指了指它的脖子,上面的青紫十分明显,“吊死的没错,喉骨也断了,舌头都吐出来了。”
这不算什么有用信息,这伤仵作当天就断定了。不过今天能够发现捻金线也算是难得的收获,夏厘示意驰道可以将裹尸布盖上了。
驰道不太甘心,“这就回去了,不多看两眼?”
“你要是仵作,倒是可以多研究一会儿。”
夏厘袖手看他,“又或者你是对它有兴趣,想亲近亲近,那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驰道冷冷地看着夏厘,随意一抬手,那裹尸布便仿佛有意识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尸首之上,将它盖了个严实。
他不是装,只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夏厘,他并没有跟它亲近的想法。
他是杀人的,可不是查案的,问夏厘,“真打算帮你姚叔破这个案子?”
“那房子我可还想要呢。”
案子不破,他就休想住得安生。既然姚释没时间管,他便只能自己管了。
说到这里,夏厘又想到他那辆雨夜失踪的马车,都是难得一见的捻金线,他的马车和房子似乎是被同一个人给祸害了。
要是被他抓住,非得好好揍一顿不可。
“礼哥哥是想查这个案子吗?”
停尸房的门还没关上,姚蕊知却被雨儿推着迎面走了过来,“礼哥哥要是想查,蕊知可以帮你拿爹爹的案册。”
夏厘被姚蕊知堵了个正着,面上仍看不出半分尴尬,还道貌岸然地道,“我是涉案人,理应回避,不能看案册。”
一个案子再难,也不能找涉案人当外援,这是万丰律法所规定的。可是……你都自己跑来验尸了,还说什么不能看案册,骗鬼呢?
驰道十分不屑。
“我去拿,爹爹不会知道的。”
姚蕊知用十分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就像你偷偷来停尸房一样,谁知道都可以,姚释不能知道。一旦事发,他只要不知道,对上面就可以交代。
夏厘问,“那你呢?”
“我是被人蛊惑的,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啊……”
姚蕊知狡黠地一笑,“危险的可是你。”
她贪生,却也不惧死。她一直认为,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死,没有什么不可以。
夏厘极少能在她脸上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这一笑,笑得他心也跟着亮了亮,同样一笑回之,“我自救心切,虽行差踏错,但仍是协助破案,情有可原呐……”
说来,他在这里用的本就不是真名,就算事发,也大可一走了之。
就算查明他的身份,朝廷对江湖也还有几分忌惮,自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可这个底气他不能对姚蕊知说。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驰道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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