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姚释主动瞒了,可西风寨若真动了姚释,那事情便想瞒也瞒不住了。就凭他们这群乌合之众,恐怕一个百夫长便可轻易踏平。
夏厘顺着舒业的目光看向山寨,问,“舒公子看这寨子如何?”
抬眼望去,围墙一人多高,有些还是篱笆。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有人同他们一样,正透过篱笆打量着他们。
偷窥被发现,舒业索性朝里面笑着打了个招呼,口中还在问夏厘,“哪方面?”
夏厘回视他,“哪方面都行。”
一个正常人对山匪寨子的审视会是哪个方面,自然是可好铲平?舒业这问题,若非无知,便是试探了,夏厘又怎会顺了他的意。
舒业笑了一笑,蛮认真地道,“篱笆围墙,一冲便倒。整个寨子的制高点……”
说着抬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山寨内的一棵大杉树道,“恐怕就是那棵树了,而那树上似乎也没有人值守。……就算有人,像咱们站在这儿,那树上应该也是看不到的。此等防守,可以说是相当松懈了。”
夏厘点点头,却又指了指篱笆对面盯着他俩聊的山匪,道“但或许人家不需要。”
对方可是能够透过篱笆直接看到他们的。
舒业无语,但从某种角度来讲夏厘所说也没有错。
想了想,舒业又补充道,“他们纪律散乱,墙内那看着我们的人,似乎并不是在关注我们的行踪,倒似是纯属好奇,半分防范之心都没有。要知道,这个距离他听不到我们说话,我们却是可以轻易杀了他的……在我看来,除了亡命之徒的狠劲儿,他们一无是处,连海平平安商会的防御都比它扎实。”
舒业说的没错,这个防御实在是漏洞百出。
但能在短时间内将山寨众人聚集起来,并将寨子建得有模有样,可见是有些能力的。
可奇怪的是,这个寨子的一切都浮于表面,关键地方多见缺位,纪律涣散、人心浮躁,甚至大寨主和二寨主之间还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总之,这山寨给人一种说不清的违和感。
就像是学堂的学生应付先生的课业,什么都有了,但就是没上心的感觉。
失踪多时的驰道终于在此时姗姗来迟,手里还提着个翠绿色的包裹。
走近来瞧,却是片蒲葵叶子,里面包着七八颗桃子。
夏厘拿起个桃子,擦了擦桃毛,“半晌就摘几个桃?”
舒业接过驰道递过来的桃子,桃子半熟,入口清脆,有些酸涩。但爬了半宿山路,五脏庙还是很认可这青桃的。
驰道解释道,“路上饿了,恰巧看到了棵树。待我摘完,你们全都不见了踪影。再找不到,我都准备回去睡觉了。”
一口桃肉下去,仿佛给肚子开了个闸,夏厘觉得它现在就是个无底洞,转瞬便啃完了两颗桃。
伸手还要再拿,却被驰道拦住,“悠着点,病了我可不照顾。”
虽然夏厘坑他吃荔枝流鼻血,但看在这人也给他配了止痛药的份上,还是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舒业看这个油纸包有点眼熟,待到夏厘打开,就见里面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紫苏糕——这不是他放食盒里带来的那包糕点嘛,杨婶儿做好、他亲手包的。
当时驰道跟在最后出门,一眼瞥见桌上没有动过的糕点,便鬼使神差地揣兜里了。
舒业就奇了,“你这不是有吃的嘛,干嘛还去摘桃?”
驰道却是一脸嫌弃,“味道太古怪了,你从哪儿整的点心,确定没毒?”
“有毒你还给夏兄?”
舒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想毒死主子,另寻出路吗?
夏厘拈起一块糕点,嗅了嗅,“紫苏?”
“对,紫苏糕,能防风寒,杨婶儿娘家的特有做法。”
舒业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这味道,吃起来那是一脸享受,“杨婶儿不论做什么都喜欢放一点,吃习惯了其实还挺香的。”
夏厘也给驰道递了一个,“再尝尝?”
驰道表示拒绝,夏厘也不强塞,手腕一转直接落在了自己的嘴里。
他们一包紫苏糕尚未吃完,寨门打开了。
与夏厘猜测的一样,姚释跟杨主簿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马大寨主甚至还热情地送了出来。
“怎么样?”
外面等候的众人,呼啦一下将两人团团围住,夏厘根本挤不进去。
“回去说。”
姚释没有当场给出结果,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谈判应该是成功了的,问题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只是这代价恐怕就不是谁都能听的了,姚释定然不会在这里说的。
回到姚蕊知那小院的时候,太阳已经上了半山腰。
果然在进门前姚释对夏厘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这轮打发走的可不止夏厘一个,还有舒业、卢潜等,基本上他们这小一辈的全都被打发走了,只留下几个当家人物。
早点铺子热气腾腾,夏厘要了两个热包子,边走边吃,对驰道道,“现在说说吧。”
驰道自然不是真的迷了路,他就像舒业猜的那样,潜进山寨打探消息去了,出来后顺手摘了几颗青桃掩人耳目。
不过,他确实不是到寨子口才分开的,而是进林子不久。夏厘授意他提前潜进寨子里的,想也知道,山匪不会放同意他们这么多人进去。
既然如此,提前潜进去才会更加出其不意。
从姚释一进门,躲在里面的驰道便全程盯着,一旦动手,他要从这破寨子里捞两个人不跟玩儿似的。
不过山匪头子并没有对姚释出手,他倒也乐得清闲。倒是听了一把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和谈内容,然后得出结论,“你这姚叔,可算不得什么好官。”
“所以他十年没有晋升。”
夏厘看看天,不算意外。姚释就是那种极其普通的官员,虽然书房很大,可并没能从中学到多少东西,能力不行,性格又懦弱。
勉强能让这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可若想好好发展,整出些好看的业绩来,也并没有那能力。
图点小财,不敢大贪,就是这么的一个人。
夏厘问,“伤天害理了?”
若真做了这样的事,他自是不能助纣为虐的。
“倒也不算。”
驰道答道,“‘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是百姓赋税是要增加了,他们这会儿就躲在那小院里研究要用什么名头来欺上瞒下呢吧?”
他一个朝廷命官,向山匪进贡,也不怕丢人。
可求和本就是这样,谁的姿态更低谁的付出就更大。
若是黄铃儿还在可就不一样了,可惜她不在了。怕就怕山匪不会知足,这是个无底洞。
不知道姚释今后有何打算,是暂时安抚后伺机而动呢,还是真就这样一直进贡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些事不知道也好,他本来与姚释也没多少感情。夏厘将关注点,移回三天后姚蕊知的婚礼上。
这边安定下来,他也该想想给姚蕊知的贺礼了……
姚枝县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就连那秦楼楚馆都有个缩小版的,夏厘在这里住了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知道。
那就是个极为普通的院子,门口悬着两盏荷花灯。往年闲逛的时候也曾见过,主要是这与众不同的灯笼给他留下了些许映象。
要不是春晓说,他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发现这个明晃晃的秘密。
三更梆响,院中尚有一盏油灯如豆。
桌上杯盘狼藉,俏丽的人儿早已熏然,醉卧于榻上,独余颓废的青年借酒消愁。
掩着的门在此时被“吱呀”一声推开,进来的却不是添茶水的仆役,因为他没有带来水壶……
“你是谁?”
醉眼朦胧中,青年瞧着来人有两个脑袋四只眼睛,实在是分辨不清样貌。
夏厘在他的对面坐下,“松塔,又或者说刘三?”
这青年便是卢潜放在西风寨的耳目,短短半年已是山寨二把手跟前的红人了,是个有些本事的。
松塔出现在这里的消息是春晓给的,夏厘接到这个消息时还蛮意外的。看来春晓是真的认定卢潜是杀害吴正祥的凶手,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呢。给自己通报消息,恐怕是希望卢潜早点被抓住,她好早安心。
夏厘的话让青年一愣,酒意顿时醒了三分。仔细打量起来面前的人,确定不认识,遂问,“你要干什么?”
夏厘倒了杯茶递过去,“打听点事。”
“什么事?”
松塔没有接茶杯,而是警惕地盯着夏厘。
“别紧张。”
夏厘道,“前几天有个院子从井里捞出了具尸体,听说没有?”
松塔点了点头,姚枝小城无论什么消息都传得很快,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厘表示,“那院子是我的,所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找你只是想查清楚那个案子。”
他真的只是个想方设法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受害者而已。
“我不认识他,你既然知道我叫刘三,应该也知道我最近都在土匪窝里呆着。”
松塔坦然道,连半分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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