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左右逢源，余年还是有些心得的，就是对谁都不要太忠心，他的忠心只留给自己。
他帮黎家经营赌坊，帮卢仕打探消息，自己再放个外贷，一切都是为了挣钱。虽然聘了很多打手，但也知道底线，从不伤害人命。
夏厘第一次见把背叛说得如此天经地义的，这位也是个人才。
要知道，卢仕要他打探的消息几乎全都是黎家的，这种卖主求荣的事，一般人可做不到像他这样心安理得。
不过夏厘现在也想要知道他那些用来卖主求荣的消息，就先不进行道德谴责了，直接问道，“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小的就是个帮黎家管理铺子的，内部消息真不知道多少。”
余年谦虚中还带着点小得意，“但是小的知道，黎家出事是早晚的……自打老太太走了之后，那几个老爷都是手高眼低的主，一看就不是能守住家业的人。”
驰道敲敲窗框，“说重点！”
他不耐烦听余年的主观臆测，他需要知道的是客观事实，是非对错他自会判断。
余年被他吓得一哆嗦，他是真有点怕驰道，因为这人要弄死自己可太简单了。
他也不是故意扯闲篇的，实在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这些年跟海平上上下下、黑白两道的人打交道，多亏了这张能聊的嘴。
平日里哪有那么多正经话说，可不就得扯一些有的没的。
既然两位高人不吃这一套，那他也能一秒切换重点，“老太太那时候有点想让黎家归隐的意思，低调得很，不怎么让黎家出头。”
说到这，话锋一转，“后来三个老爷当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入了郡王爷门下……这事比较隐秘，很多人都不知道。”
不过余年想不通，“也不知道咱这郡王爷是怎么回事，明明老太太时期还是想拉拢黎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黎家真来投诚了，郡王爷反而不上心了。”
人呐，或许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真到手了也就那样。
黎家在江湖还是有几分地位的，海平郡王也不至于变脸如此之快吧？
余年继续道，“为了得到郡王爷的赏识，黎家很卖力地联系江湖高手，出事前据说还来了两个大高手，要是谈定了，他们在郡王前的面子定是要压过卢大人的……可惜谈崩了。”
高手？
鉴于那个时间点，夏厘觉得有可能是夏扶风跟驰薇，试探着问，“一男一女？”
“对，你们知道？”
余年对此不算太意外，因为这俩也是能随便捏死他的江湖高手。都是高手嘛，他们之间可能也有某种联系吧，就跟他们赌坊老板之间一样。
夏厘却不想跟他扯闲篇，既然早饭也吃完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那两个高手就走了。”
余年道，“黎家当然不甘心啊，之后没几天，据说是要抓一个人献给谁。说这事儿一旦成了，之前那高手都不算个事儿。”
接着说，“再然后黎家就没了。小的估计啊，他们八成是抓人不成反被人灭了门。”
这倒是与他们的猜测一致，看来方向没错。
夏厘问，“那卢大人呢？”
这位说了半天黎家的不是，却是半句没提卢仕。可夏厘不觉得，他会一点卢仕的秘密都没有，这位可不是个忠心的。
余年在心里默默给卢仕道了个歉，道，“卢大人跟黎家不合。”
他本来不想说的，毕竟是他的保护伞，伞丢了他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可如果不将这把伞祭出去，自己怕是连人都不好做了。他也是没办法，不行就重新找把伞吧。
虽然卢仕与黎家同为司马琛的左膀右臂，但自黎家投入海平郡王门下起，卢仕就跟他们不对付。
余年也是那时候与卢仕搭上线的，他主要就是探听一些消息转给卢仕，以此换来自身的安稳。虽然他们背靠黎家，可一旦被提刑司盯上，迟早也是完蛋。
而他这小小赌坊对黎家来说并不重要，黎家各类铺子很多，只要它们不挣钱，那就是被遗弃的命运。
黎家少了一间赌坊无所谓，可他余年只有这个赌坊。
被卢仕为难后，赌坊就很难盈利了。黎家不但不帮忙解决，还各种训斥，在又一次被警告不盈利就滚蛋后，余年下定了决心投靠卢仕。既然黎家对他不仁，那他也只能不义了。
可他毕竟属于外围，黎家的事他知道的并不多。这也可以理解，黎宵堂堂一个少爷，不也跟个傻子似的啥也不知道嘛。
即便如此，卢仕还是说话算话的，哪怕他给的那些消息不一定有用，提刑司也没有再找过他们麻烦，赌坊这些年就这么维持下来了。
“你可曾骗过卢大人？”
夏厘不信卢仕这么好糊弄，一些没有实质内容的信息就把人骗过去了？
若真这么简单，久而久之自然会被轻视，给的消息也有可能就是应付了，卢仕不会不明白。
余年颇为认真地摇头，“不曾。小的不敢，卢大人做事十分严谨。”
夏厘点头：也就是说余年现在说的这些卢仕都知道，所以……余年刚说的这些他还可以去卢仕那里考证一下真假。
余年也不是没试过作假，但卢仕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眼线。在一次他心生轻视，杜撰了一条之后，便被警告了，往后便再也不敢轻视了。
虽说海平除了司马琛这个闲散郡王外，最大的官便是府台大人许随风，但海平城实际上的一把手其实是提刑官卢仕。这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岂是好糊弄的。
黎家出事，卢仕之所以能那么快地赶到，跟余年也有几分关系。
那几天黎家动静大，别人不知道，余年关注黎府三年之久，在府里也有自己的眼线。
正是因为得了他的消息，卢仕那几天便在附近留意探查，谁知道还真让他捡了个这么大的一个漏。
黎家出事后，卢仕便开始大肆侵吞黎家产业。但卢仕有一点原则，就是不涉江湖事，黎家的江湖关系，他半点不碰，只是要钱。似乎很是差钱，他们赌坊的钱也供去了大半。
“两位是要对卢大人动手吗？”
余年不安地问道，但眼中又似乎带着几分期许。
“我们只查黎家案子的，官府不归我们管。”
夏厘看他似乎意有所指，感觉想要他们对卢仕动手似的，便故意不往上面靠。
余年有些微不可查的失望，继续道，“要说卢大人直接对黎家动手，他不敢的，但是落井下石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希望我们对你的主子动手？”
驰道算是看出来，这位可是对谁都不忠心，还想利用他们搬倒压在他头上的大山。
是想自己真正做赌坊老大吧？
余年看了一眼大门，神秘地道，“不瞒你们说，就算是你们，怕是也动不了卢大人。”
“哦？”
驰道揉了揉手腕，还有他动不了的人？
一看这个动作，余年往后就是一躲，但还是坚持说，“卢大人确实不是您的对手，但是有人保护啊。你们是不知道，郡王府高手如云，还有那种特别厉害的，也是江湖人。”
他一边畏惧着驰道，一边坚持挑衅，“卢大人可是郡王的得力助手，他们不会让卢大人出事的。”
“什么人？”
夏厘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但上不上套不还是自己说了算，不妨碍他多听两句。
他挺意外司马琛在黎家之外，还找了其他的江湖人，貌似比黎家还受宠的样子，是因为这个才忽视黎家的吗？
倒是有些意思。
余年道，“可记得你们上次来打听的那个女孩？她就是。”
雨儿？
这么说雨儿居然是司马琛的人，上次来的时候余年给他的错觉，夏厘一直以为雨儿是黎家的。
如果雨儿是另一股江湖势力的，那么姚枝的事难道还有这个郡王的插手？
夏厘知道雨儿是刻意接近姚蕊知的，她一个郡王身边的人刻意接近一个瘫痪在家十几年的人，为的是什么？
官府的事，他可以不管，但姚蕊知的事他必须弄清楚！
夏厘的脸沉了下来，问，“她现在在哪？”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最后一次见到她就是整叱那个赌徒。”
余年补充道，“他们那些人很是神秘，都极难见到的。那次是她有事找我，要不然我也无法确定她是。”
夏厘眼神深邃：看来是时候查查这个郡王了。
忌讳什么的，规矩什么的，在牵扯到自己重视的人之时，就什么都不是了！
临走前，驰道冲余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相信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余年慌忙点头，还附赠了一句，“你们小心舒业，他也是卢大人的人。”
驰道不甚意外地答道，“知道。”
这个他们早就知道了，人家也没想瞒着他们。
余年又道，“那天他是来找小的要消息的，但还在你们跟前装作与我不认识。”
夏厘，“？”
他顿住脚步，回头问余年，“他认识雨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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