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身份地位不说,贺云晟伴太子读书,虽不必科考,学问上总不会太差。
他又生得极好,身长近六尺,高过绝大部分男儿,宽肩窄腰长腿头身比绝佳,贵气俊美,挺秀硬朗,有武勇,善骑射,在京中权贵子弟的比赛中,跃马而上,箭箭命中红靶,赢得满堂彩,也命中了吏部侍郎千金的心。
不知谁把侍郎千金的痴心传到宫中,皇上听了说,这正是第一等的绝配,赐旨完婚。
贺云晟被太子急急召回京中,才知道自己要有媳妇儿了。
他不认识他的准夫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妻子会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章家六娘章华。
他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就听到消息,章六姑娘在家中落水了,怕是命在旦夕。
他顾不得体统,策马急奔,撞翻了朱雀大街上的摊棚,过往行人都险些来不及退避。
贺云晟到了章家直奔六姑娘住处,路上为他引路的章家下人说六姑娘近日心神恍惚,今天不小心跌入家里园子的湖中,大夫来过了,说六姑娘有小时落下的病根,又心思郁结,只怕不好。
他隔着珠帘唤她:“华儿,你怎么样?我请了太医,马上就能到。”
章立官居五品郎中,家中和章贵妃连着亲,女儿章华自小聪慧敏秀,被选在章贵妃所出的公主身边相伴。
贺云晟幼时到了宫中,初时还是和在家中一样随性,被五皇子几人告了状。本来他也不甚在意,但五皇子总和他过不去。
一次水榭联诗时,太子、皇子、公主、男女伴读都在,五皇子又起事端,贺云晟也不忍让,大家有帮着五皇子的,有站在太子贺云晟一边的,最后竟动起手来。
虽说都是些极尊贵的孩子,可毕竟是孩子,打群架一般,一片混乱中贺云晟不知怎么撞到了章华,给小姑娘撞到水里去了,贺云晟见了就要跳下水去救,奈何五皇子抱着他不撒手。
章华苦苦呼救,终于在小命呜呼前被救上来,但却落下病根,从此体弱多病。
这一架之后,贺云晟一战成名,小小年纪以一敌三,打得五皇子半个月没下来床。打皇子,本是大不敬的,但皇上不觉着,他说贺云晟有血勇,是他贺家的好儿郎。
但该罚也都罚了,贺云晟和五皇子被罚得最重,天天一起跪太庙,反而跪出了情谊,冰释前嫌。
最倒霉的就是章华了,无端受累,坏了身体。
章华很懂事,绝口不提是谁把她撞下去,也免了贺云晟一桩罪名。
贺云晟很愧疚,此后时不时给章华送一些名贵药材。你来我往,送的东西从药材到新鲜市井玩意儿、零嘴点心,二人越来越熟络。
几年后,宫中出了一件事。
皇上新宠韩昭仪一件贴身的帕子,出现在景王世子的身上,家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从贺云晟袖筒里掉落下来。
那时,韩昭仪年不过二八,姿容姝丽,贺云晟与她年纪相仿,已经是亭亭少年,俊美出众。
这条帕子绣着山水云月,不是宫中司制坊的手法,也不是宫里常用的图案,别致清雅,让人能一眼认出来是韩昭仪的帕子。
韩昭仪花容失色,顿时跪倒在地,头都磕出了血。
韩昭仪怕得声音都在抖,也只能说出这几天没用这帕子,实在不知为何会在景世子身上的话。
贺云晟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来的帕子,分辨都不知如何分辨。
章华在宫中住着,她算是章贵妃的侄女,又和公主情分深厚,也参加了这宴席。
正当贺云晟有口难辩的时候,章华跪了出来。她说这帕子是她的,前两日丢了,应该是景世子捡到了,准备今天还给她,才带在身上的。
韩昭仪的帕子还真是章华送给韩昭仪的,她绣工好,帕子的花样也不同于流俗,韩昭仪见了喜欢,便托她做了一件。
章华说,她做了两件,一件送给韩昭仪,一件自己留着,图案有些相似,不仔细看认不出来。这件是她的,不是韩昭仪的。皇后着人去韩昭仪宫中查检,果然找到一件相似的手帕。
一桩天大的丑闻就此消弭。
但章华的手帕在贺云晟身上,即便说是丢了捡的,也让人浮想联翩。章华的清誉受损,但贺云晟全身而退。
这件事情后,皇上疏远了韩昭仪。
有人说贺云晟大了,再住宫里不合适了,皇上却不肯,把贺云晟留在宫中直到他成年,才让他搬回到京中的景王府。
从帕子的事情后,贺云晟送章华的东西里,多了珠钗衣料这些女孩子贴身的东西。
且景世子给章六姑娘送东西,不再避着人,合宫都知道。
此刻,章华躺在绣床上,听到贺云晟的声音,急忙想要起身,却体力不支,只勉强撑起了上半身子。她微启朱唇,像是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一双秀目盈满泪水,眼里满是不舍和悲痛。
珠帘疏隔,贺云晟能看清她。他紧皱了眉头,声音中都是心疼,“华儿,你只管养好身体。你信我,我绝不负你。”
贺云晟从章家出来就进宫了,皇上准他随时进宫面圣之便宜。
一月后,太后生辰宴刚结束,整个京城还没有从喜庆的氛围中回复,就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婚事。
那天,景世子妃吏部侍郎千金徐氏的八抬大轿刚从徐府出发,景世子侧妃户部郎中千金章氏的轿撵也从章府出发。
这两家正好在城中一东一西,送亲的队伍好似要一争高下,都铆足了劲吹打,当日,全城都浸在唢呐锣鼓中,十里红妆,京中百姓争相围观,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而景王府,更有宫中内官布置操持,尊贵华丽不同一般,只差能让御史台参一本僭越。
许久后,这场婚事仍是京中贵族津津乐道的谈资,说那天的新人真是佳偶天成,无双的伉俪。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一到,江南热得有些粘腻,白天日头大,人都躲在屋里懒懒的。
上次明前龙井的事情,二房被罚了二百两银,一时间现银不足的,便每月从月例中扣除一部分,算来要扣个成年的时间。阮老太爷敲打了一番,老太太也不敢再补贴二房。
二房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谋官的事情却没了下文,整个二房都显得阴云笼罩。
这些日子,三房有几件得利的好事,二房也没来插手。三奶奶手头终于宽裕了一些,脸上也有了笑意。
这天,阮大老爷一从外面回来就直奔老太爷的梧桐斋,不时,二老爷、三老爷也被叫了过去,又请了酒行的几位大掌柜过来,关起门议事,深夜也未散。
一时间家中猜测纷纭,人心惶惶。
阮青钰也紧张起来。
上一世阮家的下场她是知道的,应该不会这么早出什么大事,但身处此情此景,她不免心绪不宁。如果真的到了抄家那天……如果她能发现阮家被查抄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就有避免的办法。
从上一世林大奶奶在狱中的话来看,这个原因,林家人应该是知道一些的。
第二天,阮青钰知道了梧桐斋议的事情。朝廷要给酒行加税了,原有商税照收,另有酒税从六厘到一分二不等。
消息来得突然,各处酒行纷纷调整起来,更有想办法避税的。
阮青钰反复琢磨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正打算有所动作。卷秋红着眼进来,“姑娘,三奶奶叫你回三房院里,孙姨娘,怕是要不行了。”
孙姨娘是田庄上的庄户女儿,家里穷得过不下去了,经人牵线,被卖到阮家做妾。
孙姨娘来了没两年就有了四弟弟,大家都说她交了好运,从此便是好日子了。可她生四弟弟时候难产,生了三天三夜,万幸最终母子平安,孙姨娘却从此坏了身子,血漏断断续续止不住,人一天比一天枯萎。
阮青钰在院子里帮衬着,三奶奶守在孙姨娘床边,孙姨娘眼见已经说不出话,一双眼却死死盯住外间。
四弟弟还小,不敢让他呆在里间,奶娘抱着在外间。
孙姨娘抓住三奶奶的手,用尽气力握着。三奶奶忍不住流泪,“我知道,想儿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视如己出,你放心。”
孙姨娘听到了想听的,终于放了手,闭了眼。
阮青钰在外间看着四弟弟想儿,他才刚满周岁,是玉雪可爱的肉团子。他咬着奶娘的衣领磨牙,全然不知这世上最爱他之人已经与他永世长诀。
阮青钰酸了眼睛,为孙姨娘也为自己。
母子永别的痛彻心扉,她也经历过。
上一世,她和林深曾有一个孩子,在颠沛流离中夭折在一岁多。
后来林深也离开了,天地间剩她一人茕茕孑立,无以为生。
那时她想起她早夭的儿子,竟在心里生出一丝庆幸,庆幸孩子不用跟着她尝尽世间苦楚。
虽说是买来的姨娘,但毕竟生了四弟弟,三老爷的意思是孙姨娘的后事也该办一办,不好太潦草。办白事是费银子的,三奶奶同意三老爷的意见,但是要三老爷出银两。
三老爷拿不出。三奶奶和他算账,算三老爷平日俸禄、人情,他又从不往家拿银两,怎么着手里也该余一些。
三老爷说,得留一些应急。三奶奶气得没安置,家中有白事要办,还不算急事。
最后没办法,三老爷说了实话。
这里设定的背景,一尺相当于现在的32厘米左右,贺云晟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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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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