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两人跟着衙役进了考棚,只见早有一群人在此等候。
众人见有人来了,把手里的灯笼往高处提了提,有眼尖的人看清了来人,喊道:“秦兄、沈兄,这里——”
沈延青定睛一看,原来是平康县挑堂坐号的同案,都是老熟人了,两人快步踱了过去。
考试总是紧张的,大家互相寒暄了几句,除了保送院试的案首,其他人便没甚心情交谈了,只盯着高大的龙门,沉思静默。
龙们龙门,顾名思义,鱼跃龙门,只要考过府试,就算从庶民跃了一道龙门,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这至关重要。
沈延青此时也并不轻松,他虽是平康县的保送生,可南阳十县,意味着有十个案首,那么到了下场院试,能否挑堂,安安稳稳考中秀才,这是未知数。
要争,每一步都要争!
天幕灰蓝,晨曦未现,沈延青抬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星子,抿紧了唇。
公堂之内,知府钱宝卷揉了揉浮肿的双眼,端起新沏的毛尖喝了一大口。
微烫的茶水流过喉咙,钱宝卷强打起精神,今日府试,身为主考官的他昨日就进了考棚,今早更是与考生一般,不到四更天就起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他让人把考生名录取来,打算提前斟酌。
一场府试,考生难,考官也难。他身为主考官,每个县得雨露均沾,警惕考生举报,否则上面会责问,还得照顾背景通天的关系户,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这瞻前顾后,里里外外的,他比刚过门的新媳妇都难做。
不过也有好处,按照不成文的规矩,通过府试的童生都会拜主考官为座师,而这一批童生在今后十年内肯定能有三五进士。在官场混,混的就是人脉,师徒之谊价比千金,进士门生便是最宝贵的人脉财富。
钱宝卷边看名册边呷茶,茶盏空了一半,堂外响起了梆子声。
“东翁,龙门开了。”帘外师爷温声提醒。
钱宝卷“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整理仪容。
龙门开,考生们按县进场搜身。沈延青经历过一次县试,以为自己对搜身免疫了,但看到衙役扯开自己的发髻时,他觉得不对劲了。
这县试和府试的搜身严格程度不可相提并论。
发髻被扯开,沈延青披头散发地站在衙役面前,然后解衣脱鞋,就差**了。考篮里的笔墨砚台也被衙役拿出来一个个检查。
他因为挑堂有官府提供饭食,所以没有带食物,其他考生就惨了,带的食物全部被撕成了小块,看不出原状,让人看了食欲全无。
进了考场,沈延青赶紧束发整衣,经过廪生认保后,他被领到了堂前。
只见高台上端坐着一名官员,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位府台大人么。
钱宝卷扫过眼前诸生,突然目光一顿,这孩子竟也在...像,实在是太像了。
钱宝卷的目光便停留在了一处。
待全部考生坐定,天也大亮了,云板一响,考试开始。
只要是科举,考的内容无外乎四书五经,这府试是两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两道五言六韵诗。
沈延青看着题目竟觉得难度不算大,但不难的题才更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大周科举不成文的规矩——重八股,重头场。
若是时文写得烂,便是李白在世也只能名落孙山,若是头场写得差,覆试便是韩愈重生也于事无补。
于是,沈延青还是把重心放在了两道四书题上。
仔细琢磨,考官们用这种判卷标准也可以理解。毕竟科举就是一场筛选,府试头场人数过千,要在三天之内看完那么多文章,便是有耐心,时间也不等人呀。
等写完一道四书题,沈延青换脑子把五经题写了,还剩个结尾,这时云板又响了,示意考生们可以喝水吃饭上茅房了。
午饭是公家提供的肉包和菜粥,肉包半冷不热,渗着腻人的油腥气,沈延青机械地咀嚼,心想早知道就带穗穗做的花卷和烙饼了。
随便对付两口,沈延青就不吃了。
下午,沈延青依旧沉浸式考试,全然没注意时间,待他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堂上竟只剩他一人了。
乖乖,这些人手脚这么快吗?
钱宝卷见这后生总算写完了,便让文吏赶紧去收卷,然后端庄缓慢地站起身,双手一背,朝沈延青颔首,示意他离场。
这一下午他屁股没离开过座位,早坐麻了,赶紧走,走了他也好松快松快。
果然,待沈延青下了堂,钱宝卷就唤了师爷和小吏给他捶背捏腰。
出了考棚,沈延青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延青哥哥”。
他正找声音的主人,苏冬儿像一条袅娜的柳枝飘到了他跟前。
“可算出来了。”苏冬儿弯起眉眼,“哥哥,累么,冬儿带了茶水,你先喝口润润吧。”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
沈延青接过竹筒,眼睛却在四处逡巡,“表弟,你穗儿哥哥呢。”
“穗儿哥哥啊,他没来呀。”
沈延青一愣,心道穗穗不是说要接他出考场么,怎的没来?难不成忘了?
“哥哥,我爹在彩云楼订了席面,现在过去坐一会儿就开席。”说着,苏冬儿亲昵地扯了扯沈延青的衣袖。
沈延青垂眸看了一眼,笑道:“冬儿,我先回去放东西,顺便接你穗儿哥哥,你先去酒楼吧。”
苏冬儿仰头撒娇道:“啊,可是...爹爹让冬儿带哥哥过去呢,不带哥哥过去,爹爹会骂冬儿的。”
沈延青见他撒娇,双眉一扬,道:“没事,等会儿我与姨父解释,他不会骂你。”
说完,不等苏冬儿回应,沈延青便大步走了。
回到家,在小院没看到云穗,问了小绿才知道他在小厨房忙活。
云穗坐在灶膛前烧火,余光瞥见门口的高大身影,惊喜地站了起来。
“诶,你考完啦,这回儿还没到酉时呢。”
“宝宝,不是说好了要接我的吗?”沈延青委屈巴巴地凑了上去,“你忘了么?”
“没忘没忘。”云穗连忙回应,“这不冬儿想吃我做的红豆饼嘛,我想着县试你都是近酉时才出来,府试肯定比县试难啊,我就说把饼蒸上气了再去接你。”
沈延青听了眉头一皱:“好端端的做什么红豆饼,他若想吃街上没卖的么?”
云穗笑道:“哎呀,小孩子嘛嘴挑,说外面的红豆饼有豆腥味,只有我做的他才吃得下,反正也无事,给冬儿做些就是了。”
沈延青冷哼一声,没想到这表弟还有两幅面孔。
沈大明星在娱乐圈浸淫十来年,什么白莲花绿茶精没见过,就这种低端绿茶,他都懒得戳穿。
“岸筠,你发什么呆啊。”云穗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别发呆啦,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夫君这些时日备考辛苦,但现在住别人家里,言瑞家里又有厨子,他也不好戗行,惹厨子的白眼,所以平日只做些小食点心。
今日总算有个正经由头给夫君做饭了!
“不用,今晚姨父置了席面,等会儿我们直接去吃就是了。”
云穗眨了眨眼,“姨父置办了席面么?”
冬儿怎的没告诉他呀,难道忘了?
不过云穗没时间想太多,先问道:“姨父订的哪家酒楼啊?”
“好像是什么彩云楼。”
云穗面上一喜,“彩云楼啊!他家的芙蓉醉鱼特别好吃,今晚你可要多吃点。”
沈延青搂住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颌,黏黏糊糊地逗弄:“宝宝,你怎么知道那里的芙蓉醉鱼好吃?”
温热的吐息在樱唇边若即若离,熏红了云穗的脸颊。
“符真...带我去吃过呀。”
“哦?原来如此。”
近日,两个小夫郎和苏冬儿天天出门,言瑞和秦霄还因此吵架了,其实无非就是出去吃吃喝喝逛逛,也不知道秦霄那厮在醋什么。
“哎呀,你跟符真去吃好吃的,却不带我。”沈延青佯装伤心,影帝级别的演技让云穗信以为真,慌忙解释:“你要温书嘛,我不想打扰你呀。”
沈延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把握住小夫郎热热的手掌,“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云穗想了想,柔声询问:“那...我陪你再去吃一回?”
“不要!”
云穗见他皱巴着一张俊脸,心疼极了,忙抱住他,“别委屈,那...你想如何,我都依你。”
沈延青见小云团上钩了,低头顶腮掩藏自己的得意,“好...那先欠着,等我想好了,你再补偿我。”
“好吧。”
就这样,云穗平白无故欠了债。
两人在灶前拥抱,扯了会儿闲篇儿,等红豆饼蒸好了,云穗才提着食盒随沈延青去彩云楼。
苏冬儿看到云穗,面色一僵,瞬间换上了一副做错事的懊恼表情,扒上了云穗的臂膀,“穗儿哥哥,我竟忘了给你说爹爹晚上订了席面,哎呀,我真是猪脑子,还好表哥回家带你来了。”
云穗见他局促不安,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儿,我和你哥哥也时常忘东忘西的。”
沈延青瞥了苏冬儿一眼,没有搭腔。
苏友旺订了两桌席面,一桌是男客,一桌是内眷。
苏冬儿坐在云穗旁边,殷勤地给他夹菜,“穗儿哥哥,你多吃点啊。”
云穗点点头,苏冬儿见他面色如常,心思一转又低声问道:“哥哥,表哥回家时跟你说什么没?”
云穗想了想,把沈延青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剔除,笑道:“你哥说公家供的饭难吃,他中午都没吃饱。”
苏冬儿笑若银铃,“没想到表哥也挑嘴啊,倒跟冬儿一样了。”
云穗闻言莞尔,夫君确实有些挑嘴,但是不爱吃的东西也不会驳人家的面子,只会少吃点。
又闲聊一阵,苏冬儿见表哥和云穗并没发现自己支人的心思,顿时松了口气。
他看着浅笑的云穗,眼神一凛,心道还有好几个月,他的机会多着呢。
沈大明星:累了真的累了,才考完试就给我整这出[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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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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