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等到艾果吃了一半多的时候,南省起了一场大雾,照理已经四月中了,不应该有雾,因此有好事的说今年南省怕是会闹灾。

传来传去的就传成了当初政府不肯接收安省而来的灾民便是担心这种事,只怕今年的灾就是他们带来的呢。

无凭无据的话传得沸沸扬扬,政府不出面澄清,底下的人更是信口胡说。越说越离谱。

柳婶子端着木盆从白茫茫的雾气中缓缓出现,她一大早便去了河里洗衣服,论勤快,这栋小楼里的人谁也比不上她。

元九正梳着头呢,换季的时候头发总是掉的格外多,有几根发丝便顺着扬起的手随风落到了楼下。

不过是几根发丝,放在平日便是落进了人的碗里,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笑嘻嘻地说笑几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因这莫须有的灾难躲着安省来的人呢,因此当东家奶奶那只没有拄着拐杖的手从脸上摸到元九的发丝,便扯着嗓子骂开了。

乌糟糟的话不堪入耳,元九一个读书的人哪里说得赢她,除了说一句胡说外再没有新鲜的词,此消彼长,见到元九这般模样,东家奶奶越说越上头了。

本在忙活晒衣服的柳婶子听不下去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跨了两大步来到东家奶奶面前,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东家奶奶的额头,颇为不客气地道:“老人家,说话积点德,这没影的事你别瞎说。”

东家奶奶瘪着没牙的嘴,反驳道:“谁说没影了,外面都在传。”因为没有牙齿,所以嘴巴在说话的时候有些漏风,口水便喷到了柳婶子的脸上。

柳婶子随意地抹了一把脸,顾不上去河边洗一洗,接着道:“外面都在传你便信,你接着说、接着说,当心哪天叫政府听见了,直接叫大头兵冲进你家去抓你进大牢。”

前朝覆灭新朝建立的时候,也有不少异象出现,自然就被不少想要重建前朝的人利用,大传谣言,等到政府稳定腾得出手,监狱都快住不下了。柳婶子是经历过这事的,东家奶奶自然更是经过这件事的。

见柳婶子拿出这事来吓唬她,脑海里很快便想到当时的惨状,马上哑口无言。

可惜柳婶子吓得住东家奶奶,却吓不住其他人。

因元九的那一仗,学校里的男生觉得她泼辣,并不与她多接触,而女生打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求她们温婉,因此也不是很喜欢元九。这般一来,本就没有几个说得来的好友的元九更是除了陈晨之外找不到第二个说话的人了,她只好将十二分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

倒也是祸也福也,学校进行测试,她竟考了第三名。

学校公布排名前,要先让各位老师知晓。一大早便赶来学校的邰玥还没来及喝口水便被同时告知了这一消息,当场喜得她顾不上喝水,便要抢过同事手中的排名表。

同事松了手,好叫邰玥仔细看。她转过身从角柜上拎起热水瓶,又从角柜下面拿出两只搪瓷杯子,分别撒了一些茶叶,倒上满满一杯水,并将其中一杯放在邰玥面前。

“你班这个女学生不简单哪。”她呷了一口茶,情不自禁地感叹道。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世道能上学的女子本就少,而这些里面还有不少是为了提高身价寻一个好归宿的,肯下苦头认真读书的真是少之又少。

邰玥附和地点头,将元九的身世简单介绍了。

“嚯,那更是不得了,”同事更是对元九高看三分,“你叫她好好读,若是日后考上了大学,我当出一笔钱。”

邰玥喜不自胜地应了,等到下课后又写了一封信将这份排名表夹在里面寄到了汪公馆。

每次测试结果出来后,邰玥都会将受资助学生的情况写下来寄给汪意致,好让他知道这些学生并没有浪费他的钱。

做完这些,邰玥正要回办公室,经过一真桥的时候一抬头忽然发现前面肩并肩走的两个人是自己班上的同学,正肩挨着肩在说悄悄话。

平时上课不许说与课堂无关的话,到了下课的时候这些学生们自然是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讲个没完,讲的内容不外乎今日的功课、这些日子的烦心事开心事。邰玥并不会去偷听,正要默默放缓步子落后几步,谁知竟听见元九的名字。

元九在学校的情况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她不能干涉学生是否与一个人交朋友,只能自己多关心元九,或在课堂上强调大家是一个集体,要相亲相爱。

她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跟在后面,想要听一听这些人与元九的关系是否有了进展。

桥下流水潺潺,水流击打在石上溅出好看的水花,可今日邰玥顾不得欣赏,因为她听见一个可笑的传言。

她不再藏在学生身后,快步走上前来,来到两人面前,转过身,面色严肃地道:“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转身便走,小皮鞋鞋跟敲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像是敲打在这两人的心里。

***

却说汪意致这头,邰玥的信送到的时候他正收拾妥当要出门,送信的听差着急忙慌的,与他撞了一个满怀。

“先生,有你的信。”听差顾不得揉自己被撞痛了的鼻子,赶紧弓下腰恭恭敬敬地将信递过去,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没了差事。

幸好汪意致并不与他计较,道了一句下次莫要毛毛躁躁的便接过信上了车。

车门关上,司机绕到另一边去坐驾驶座,坐好了便问:“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汪意致一边拆信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老宅。”

今天老宅打了电话过来,老太太昨日受了些凉,人有些不舒服,嘴里一直念叨着阎王要来索命了,青姨怎么劝都没用,没办法,只能打了电话过来,希望汪意致来宽宽老人家的心。

说起家里的这位老太太,汪意致便颇有些头痛,忍不住揉蹙起的眉头。老太太六十有余的高龄,最最担心的便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抱上曾孙便没了,因此一觉着自己有些许不舒服便要赶紧请大夫,大夫一进家门,做小辈的自然不好不去探望。

只是未免去的太勤了,三天两头的,汪意致被折腾得够呛。

想到待会儿回去老太太可能会说的话,汪意致便觉得一切的事都索然无味,便将信搁置在一边,倒在车靠背上闭目歇息,只是再拿老太太没办法,该哄的还是要哄,他道:“到了启德祥停车,我去给老太太买些爱吃的点心。”

司机应了,脚下一踩油门,汽车便发出怒吼,向前开去,一路嘀嘀,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后退,没一会儿便到了老宅。

老宅是前朝建的老房子,门槛高大,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在大门口停下。

汪意致下了车就要往里面进,却被司机喊住。

“先生,你的信掉了。”原来车上的时候汪意致失了看信的兴致,便胡乱地塞进西服口袋,却没注意只塞了一半,还有一半在外面露着,活动间就掉了出来。

汪意致用没拎点心的那只手接过信,跨步进了老宅。

老太太正坐在大堂上的太师椅上,没见到汪意致进来前还在同青姨道今日早上闹醒她的燕子,忽瞥见汪意致进来了,赶忙闭上眼,用手揉着心口,一口一个哎哟的唤着。

汪意致叫了一声老太太,没人搭理,他又好脾气地叫奶奶。

“我听青姨说你昨日个受了凉,不舒坦。”汪意致将点心放到老太太面前的桌子上,又瞧了瞧老太太的脸色,红润润的,可见没有大毛病,于是他放心了道,“可叫了医生来看?”

“郎中来看过,开了两副药,正煎着呢。”老太太不信打西洋过来的西医,只信看了半辈子病的荣寿堂,青姨一边回答一边给汪意致倒了茶。

汪意致点头,没话找话道:“还是荣寿堂的荣大夫?”

青姨摇摇头:“这天时冷时热,好些人不舒坦,今日去请郎中的时候,荣大夫自个儿都不舒坦,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只好换了个人来。”

“小荣大夫?”汪意致又问。

“不是,是他们家新招进来的,听说也是世代行医的,只是因为家中遭灾才来了咱这地界。”

汪意致点点头,他对这大夫什么来头并不感兴趣,只要能帮老太太料理好身子就成,于是他道:“先吃两幅药看看,若是没效果便是拖也要将荣大夫拖来。”说话间,点心包已经打开了,汪意致拿出一个酥脆的眉毛酥递到老太太面前。

嗅到眉毛酥香甜的气息,老太太终于舍得睁开眼皮看他一眼,只是她还在拿乔,不肯给汪意致好脸色:“你买这个做什么?小孩子爱吃的玩意儿,咱家冷冷清清的,又没个小孩子。”

“奶奶……”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若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汪意致早抬屁股走人,只是说这话的是家里的老祖宗,不能使脸色,相反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

“你都已经二十八了!”许是如此大的年纪还不娶妻实在令老太太难以接受,因此她忍不住屈指敲桌面,恨铁不成钢道,“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你都能背三字经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可话还未说完便叫老太太打断:“再不同往日,该成亲还是得成亲啊,你也不必说没有中意的,我已经相看好了一家,书香世家的小姐,同你一样也留过洋,你去见上一见。”说罢,眼睛定定地盯着汪意致看,眼神中充满了坚决与不可反驳。

汪意致妥协,点点头应了,老太太这才眉开眼笑吃起汪意致带来的点心,边吃还边道:“我一吃便知道这是启德祥的点心,眉毛酥属启德祥的好,其他的没那股酥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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