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从教学楼出来往右走,有一条石子砌的小路,它通向学校的西门。

元九刚要踏上石子路,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汪意致与夏修筠靠在黑色汽车边朝她招手。

元九小跑过去,问道:“你们刚刚结束吗?”

学校挑了一部分自愿报名的高中三年级学生去接受培训,因此元九并不知道他们几点钟结束。

汪意致笑笑点了头,将车门打开,邀请元九上车。

人齐了,汽车发出轰鸣声,一路超越周围的人或物。

“四点钟我们便结束了,想着放学后你应该要去公园,我们便在这等着,与你同去。”夏修筠将车窗降下一点,好叫风将脸上的温度吹下去一点。

元九向两人道了谢,又问道今天培训的情况。

汪意致道:“之前与学校洽谈的时候便有提过并不勉强所有人参加,因此这次只是培训了一部分自愿参加的人,虽然人不多,但气氛很好,汉斯还和我们说他们学得很认真,里面有不少人很有天赋,以后可以去学习医学。”

“这就好!”元九发自内心的感叹,她还担心有人不配合,导致培训进行不下去呢。

说到学习医学,元九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陈晨,她问:“他们什么时候考试?”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汪意致只能疑惑地看向她。

元九为自己问话不清不楚羞赧,连忙解释:“就是这些三年级的他们什么时候参加大学考试?”她才高中二年级,上课的老师包括邰玥都未曾讲过考大学的事,她想会不会和一百多年后的流程一样呢。

汪意致将头靠在真皮头枕上,微眯着眼回忆,片刻后他缓缓道:“大约八月吧,当年我是参加了全国的统一考试,但统一的考试并非年年都有,大部分时候都是各个大学自行招生,你想要考哪个学校就去报纸上看他的招生通知,然后在规定的时间参加考试就行了,总之都在八月。”

夏修筠已调整好了状态,虽然他的一颗心依旧为即将到来的见面猛烈地跳动,但好歹脸上的红已经退却,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接过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的,我当时考大学就是参加各个学校的考试,我还记得考试那天,天气可热了,没有一丝风,整间教室像是一个被烤透的砖窑,处处憋闷,使人喘不上气,不光如此,窗外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扰人心神。”随着夏修筠的话,热气似乎穿过回忆来到了当前,身上忽然燥热起来,他只好将窗户又往下降了几分。

“停下停下……”忽然夏修筠边拍前座的椅背边喊道。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踩下了刹车。

夏修筠打开车门,跳下车去,连和两人解释都来不及,留下的两人只好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片刻,汪意致率先打破沉默,他看向元九的手问道:“你的手好全了?”

元九上下翻转手掌,Band-Aid早已没用,伤口也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新肉痕迹:“伤口不深,早就好了。”说罢将自己的手伸到汪意致面前给他看。

汪意致低头仔细看了,自然发现了那道白痕,他道:“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还是要抹祛疤的药,不然留下疤不好看。”

不过是手,并非是脸,元九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手上留疤没什么的。”

可汪意致并不这么认为,他坚持道:“手也一样,我那有药,是宫里太医署流传出来的,每日入睡前抹上一点,连着抹上几天,便不再会有疤痕。”

小小一个疤痕,犯不上这样重视,元九还要推辞,夏修筠却在车外拍车窗。

汪意致借着给夏修筠开车门,一锤定音。

夏修筠两只手满满的,各拎着一只袋子,他上了车,从其中一只袋子里拿出几瓶荷兰水递给汪意致。

为防止中途洒了,夏修筠并没有让西崽打开瓶盖,玻璃瓶装的荷兰水上用金属瓶盖牢牢地封住口,轻易打不开。

夏修筠不好意思地笑笑,摸摸头道:“你看我光想着不能洒,竟没想到自己打不开。”说罢竟想叫司机开回去。

“哎……”元九拦住夏修筠的动作,从汪意致手中接过一瓶,又问道,“你们身上有钥匙之类的东西吗?”钥匙自然是有的,汪意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质的,亮晃晃的。

元九心道这钥匙怕是不一般,于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去敲金属瓶盖的边缘。

汪意致瞧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瓶盖锋利的边缘,对司机道:“开慢一些,稳一些。”

司机应了,正巧元九也撬开了一瓶,她欢呼一声将已开的汽水瓶与汪意致手中未开的交换。

车里的另外三个人都屏着气,不敢说话,直到元九将这几瓶荷兰水都撬开才道:“果真厉害!”夏修筠接过自己的那瓶正要喝,忽然一拍脑袋:“你看我这是什么记性,连自己拿了吸管都忘记了。”说罢又分了两根吸管给汪意致。

元九从汪意致手中接过一根粉色的软吸管插进汽水瓶中吸了一口,透明色的水进入口中,便有许多气泡在口腔中不停地跳动,带给口腔独属夏天的刺激。

汽车不能进公园,三人在门口下了,一同走进去。

穿过鲜花正艳的小路,迎着依依杨柳的方向前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听到了依云铮铮的琵琶声。

曲子正唱一半,几人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在一旁默默地欣赏,等到人群中掌声渐起,夏修筠这才笑盈盈地端着汽水上前。

“哟,这不是荷兰水吗?依云姑娘也是出了名了,连荷兰水都有人送……”未散去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打趣,依云心中不悦地瞥了一眼,是个熟客,她敛住不愉,转过头来对夏修筠笑道:“多谢夏先生了。”她一手扶着琵琶,一手接过荷兰水,放在一旁并不喝。

夏修筠见自己眼巴巴送来的东西依云并不喜欢,心中失落,原想着趁此机会多说几句话,这下也不敢了,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只是他不说话,有的是人想要和依云说话。

只见那个熟客又道:“依云姑娘不爱喝这荷兰水,可爱喝葡萄酒,待会儿可能赏脸去江南春?”江南春是南省有名的番菜馆,不少追逐时髦的人都愿去那尝尝外国人的饭菜是何滋味。

这熟客虽口气大,但身上洗得发白的长衫已证实他的经济状况并不乐观,不过是过过口头瘾罢了。

只是有了他开头,几个蠢蠢欲动的看客也大胆起来,纷纷调笑:“这风吹便倒的人有什么滋味,不如与我同去,保管叫你乐呵。”更有甚者,想要趁机摸一摸依云雪白的小手。

夏修筠夹在这些人中只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一个地丢出去。

只是依云已经弹起了琵琶,她面上还如之前一般带着隐隐的笑意,她道:“番菜馆我就不去了,今日的嚼谷还未挣够呢,各位可还要听什么曲子?”

经她这一岔开话题,大家也顺坡下驴,点起了曲子,一时间还气鼓鼓的只剩下夏修筠。

回去的路上,夏修筠对汪意致讲了这事。

汪意致道:“世人皆欺软怕硬,瞧她一个人自然会想方设法占些便宜,你也莫觉得她不能奋起反抗是失了骨气,生计所迫,她一个人,想要挣钱,只能尽力与人周旋。”

夏修筠并无这意思,见汪意致这般道,忙澄清自己:“我并未觉得她这般做法有何问题,只是……”他只是半天,竟找不到合适的词,他叹了一口气,萎靡地倒在椅靠上。

汪意致正闭眼休息,听见他不停地嘟嘟囔囔,于是顺口道了一句你借口家中老太太好评弹将她请到家中不就是了,既能解决她的生计,又能与她多说一会儿话,岂不两全其美。

闻言,夏修筠眼眸一亮,拍掌叫好,沮丧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赞了一句真是个好方法,但兴奋之余,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只怕这一关难过,思及此,才兴奋起来的精神一下子被抽干净,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一副失意惆怅的模样:“可是……”他顿了顿,往下接着说:“我母亲怕是不会同意。”往前数十几二十年,说夏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也不为过,漫说是请一个唱评弹的,便是长年累月的在家养一个戏班子也是小事一桩,可是没出息的子孙整理里斗鸡斗狗、抽大烟逛窑子,不事生产,很快便败干了祖宗几代积累的财富,硬生生将一个堆金积玉的家造成了以往绝瞧不上的破落户。

既然已经成了破落户,那么一切不当有的开支必然不能有。

尤其是听曲捧戏子这些,在夏太太看来不亚于旧事重演。

汪意致很快想到了这一茬,他深知刚刚的提议有欠考虑,为弥补过失他道:“若你能说服我家老太太,请人到我家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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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年年有余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