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二日不用上工,赵惜粟难得睡一个饱觉。迷迷糊糊中察觉到陈峤出门的动静,再睁眼时屋子里静悄悄,只剩下她一个人。
简单洗漱过后端着陈峤留下的早饭坐在凉棚底下,边发呆边机械地啃着蒸饼。两个人待在一块儿时还没发觉什么,突然安静下来竟也会感到无聊。
在院子里兜了两圈,干脆把门拴上去地里找陈峤了。
仲秋过后天气凉爽不少,风里都带上一丝秋意。不过自从昨夜被姓梁的那位说黑之后,陈峤现在非常在意自己有没有晒得更黑,草帽戴得严严实实的。
坐在一旁休息的婶子远远地就看见赵惜粟朝这边走来,抬手跟她打招呼。
“小山你娘子来了。”
陈峤闻言直起来往后看,果真没骗他。立马丢下手上的东西迎上去。
这还是赵惜粟第一次走近这块地方。先前路过时没注意看,现在才发觉村里的地还蛮多。估计是八月份的关系,大多数作物都成熟了,一眼望去大为震撼。
“你怎么来了?”陈峤摘下帽子又戴在赵惜粟头上。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
事实证明,赵惜粟此人就是闲不得。陈峤还以为会累着她,没想到她还挺乐在其中。
其余人看她十分上手的样子,还惊讶得张大嘴巴。本以为陈峤长得清秀干农活却是一把手已经够了不得,结果赵惜粟一个富足人家的小孩竟也干得非常顺手,这小两口还真是神人。
临近晌午,大伙儿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歇息,顺便把午饭解决了。赵惜粟接过村民递过来的水碗一饮而尽,畅快地叹口气。
还好来了,比自己一个人在家闲逛有趣多了。
不过她出门时没想到会待这么久,便没带上干粮。陈峤掰了一般给她,好在村长带得多,又分出一小部分给她俩。
“嗐呀,小赵真是出乎意料,粗活居然也干得有模有样。”村长笑着打趣。
赵惜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水碗掩饰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差点忘了问,我们现在住的房屋村长先前可还有租给其他人过?”
她总觉得那个来家里偷东西的肯定和这间房子有说不清的关系,不然莫名其妙来别人家里逛一圈啥都没拿走,反倒将一块破布顺走了。
还有一开始在门口逗留的男子,两件事联系起来怎么想都很蹊跷。
村长皱着眉头回想一番,好像除了她女儿住过之外也没租出去过…不对,还真有。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还真有人住过。”一年前有个南诏姑娘来过,听说是被某个南诏男人强迫纳为外室,结果被主母发现了,打得好不惨烈,袖子挽上去便能看见手臂上左一块右一块的乌青。
“那姑娘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机会便逃了出来。我看她也挺可怜的,就把房子挪给她住上一阵子。”结果没过几个月人家大晚上摸黑走了,连个口信也没留。
如此就说得通了,赵惜粟捡到的那块红布,估计是这个姑娘留下的。但她为何单单留下一块红布料,甚至还是不完整的?又为何在一年后折返回来拿走?
“小赵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了?”村长不解,难道那屋子出了什么问题。
赵惜粟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家里遭贼了,但是对方没偷走东西。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上一个住在这的人落下东西了。”
“我之前听小山说了,可险。”
一下子挑起大伙儿的兴致,七嘴八舌帮她们分析原因。
就在这时,赵惜粟察觉有人路过,瞄过去发现是之前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的男人。
“诶!是你。”
对方被赵惜粟一嗓子唬住,心虚停下脚步。村长她们听见声儿也纷纷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是老王家小子吗?怎的这会儿还在村里。”
既然被大家发现了,对方无可奈何,只好挪着走近。
“小赵你也认识他啊。”王婶想起刚刚人是赵惜粟喊住的,回过头八卦。
“也不算认识,先前我们刚住进村长房子第一天,正巧发现这位男郎在家门口逗留。”赵惜粟瞟了那人一眼,假装无意说道,“我还以为他是那间屋子的上一人租客呢。”
话音刚落,村长拧起眉毛,“你又跑那儿去了?说了多少次那姑娘早走了不会回来的,你怎么执迷不悟!”
赵惜粟低下头眼神滴溜溜转,悄咪咪伸手挠过陈峤的手心。
手上突如其来的痒意,陈峤一把握住她的手又快速放开,转而笑着打圆场。
“小郎原是来找故人,是我们唐突了。村长莫要怪他,事情说开了就好。”
村长哼地一声,没好气说道,“什么故人,这小子就是贼心不死。”说完又咽不下这口气,转头恶狠狠瞪着王家小郎,“说了多少次,人家即是他人的娘子,便不可能看得上你。”
短短几句话,凭借赵惜粟多年来看话本子的经验,在心里都快编出一段故事来了。
如此看来,约莫一年多前王家小郎偶遇前来村子里避难的南诏女子,并对人心生情愫。奈何对方已有家室,且二人并非同族,便拒绝了王家小郎。谁知这小子是个痴情种,时不时就回对方住过的地方睹物思人。
一通顺下来,赵惜粟完全可以肯定,那块红布就是被王家小郎偷走的。但他为何有一块对方给他的红布料,且不放在身上,反而藏在许久不住的屋子里。
再来,那女子既不接受他,怎么会给他一块和自己有关的布料。
赵惜粟沉下心,故事的缺洞越来越多,且暂时还无法填上。看来她和陈峤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离开胡里了。
干活的时候只顾着有趣,隔日起床赵惜粟便苦不堪言。从未干过农活的她突然来这一遭,浑身酸痛不已。
艰难从床上爬起,一想到还得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走去镇上,两眼无神地又瘫倒下去。
陈峤听到声响还以为她磕到哪儿了,急匆匆走进就看到她这幅模样,哭笑不得。
“让你悠着点你偏不,这下糟了吧。”弯下腰将她拽起来。
赵惜粟耷拉着眼神,连抬眼看陈峤的力气都没有。
“下次我再也不去了。”
陈峤送她出门时,赵惜粟还一脸后悔不已的表情恨恨说道。
谁知道后劲儿这么大!
平日里半柱香就到了,今天足足花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赵惜粟一瘸一拐地走进书肆时,店里俩人一脸震惊。短短一日不见,怎的还变成这样了。
“你昨日干嘛去了。”小刘拖过一旁的凳子扶她坐下,幸灾乐祸地取笑她。
赵惜粟白了他一眼,随口说句自己去地里帮夫郎干农活了。
梁巷一听放下书册,满脸都是对陈峤的不满,“难得休息,居然让一个没干过农活的人下地,未免太过分了。”
赵惜粟捶腿的动作顿住,提声反驳。
“我自己要去,”斜眼看了他一眼,“心疼我自家夫郎应该不过分吧。”
梁巷闻言闭上嘴,拿起书册转身进了里间。
赵惜粟向来如此,对不喜欢的人从不留情面。若是她没发现还好,既然让她知道了,便不给对方留念想。
大不了东家把她赶出书肆,她再找一份短工。
一整天肆内氛围都很低沉,小刘生怕自己招惹到店内两个低气压,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敢在赵惜粟面前犯贱了。
直到傍晚时分,陈峤居然也来了。
赵惜粟低着头算账,柜台上突然被阴影罩住,还以为是来了客人。
“客官里面请,本肆书册类别繁多,可放心挑选。”
过一会儿阴影还在,赵惜粟抬起头来就看见本该在村子里的陈峤大剌剌地站在面前,眼睛瞬间亮起来。
“你怎么来了。”
陈峤朝她眨巴眼,“我来接你回家。”
早上那会儿看见赵惜粟走得困难,当下便决定傍晚跟村长借辆驴车来接她。
还以为自己会多管闲事,没想到赵惜粟看着挺高兴的,陈峤心里提着的大石头瞬间放下来。
二人没急着离开,转头往更里面的方向去。趁此机会再来场大采购,省得过几日又跑一趟。
路过肉铺子时,陈峤在摊前挑挑选选。赵惜粟不懂其中的行道,站在原地无聊地晃着脑袋四处张望。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隔壁瓜果摊子的大熟人。
“诶?你不是那个…?”此人正是面具摊的贩子,她的接头人。
“娘子好记性。”在赵惜粟来之前,苏珑已经在胡里埋伏两年至今。只卖面具能赚的钱太少了,不足以支撑她的日常开销。因此她便干起了白日卖瓜果,晚上卖面谱的生活。
哪想赵惜粟根本不往里走,书肆的位置偏外,她每天下了工就急匆匆往家赶。
“要买点果子吗?都是今日刚摘的。”来都来了,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不过分吧。
赵惜粟看着一对对的葡萄确实有些馋了,当即买了一对最看好的。
即买了果子,又发现自己以后不需要为了接头在镇上住客栈,赵惜粟心情瞬间好多了,连腿都不酸了。
还是有点的。
晚上睡觉前陈峤拿过赵惜粟之前从家里搜刮来的药罐子,将药油倒在手掌上,搓热手后覆上赵惜粟的腿。
今天不把酸痛的地方揉开,估计明天她都走不动道。
“嘶…劲儿能不能小点。”赵惜粟呲牙咧嘴趴在床上,疼得嗷嗷叫。
陈峤是不是跟她有仇,所以伺机报复她。
“不用点力明日又要痛一天,”嘴上这么说着,陈峤手下还是收了劲儿,“你忍忍。”
又捏又揉,半天过后赵惜粟身上确实轻松不少,转着手腕对陈峤的技术予以肯定。
“手艺不错,下次还找你。”
陈峤收东西的收一顿,颇有无奈地笑着,“这话怎的有些怪。”
赵惜粟自动忽略过,拉他坐下。
“礼尚往来,我也帮你捏捏。”
她的技术属实没人家好,好一通闹腾过后陈峤拽下赵惜粟作乱的手,“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吧。”
见她还一脸意犹未尽,陈峤只好低声求饶,“求求你了,姑奶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