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间里的邪祟

清晨的草原笼罩着一层薄雾,雾气细软得像一层发黄的纱,将天地间的景物遮得恍惚不清。阳光懒懒地从远方升起,雾气渐渐退散,露出村口那条蜿蜒的土路。

远处的羊铃声断断续续地响着,混在风里,飘过来又散开去。米亚坐在栅栏上,双脚悬空,轻轻地踢着栅栏的木板,这是她最近常做的事。

“米亚!”卡特的喊声像一阵风,卷着轻微的沙土扑向她。米亚抬起头,看见卡特正朝她跑来。他的手里高举着一个小盒子,脚步急促,尘土被他的脚踢起,像小小的旋风。

“快看!这是我叔叔从城里带回来的!”卡特的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米亚面前,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亮,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

米亚接过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微微振动,发出一丝低低的嗡嗡声。蝴蝶的翅膀,一半是金属制成的,暗哑的光泽带着一种精巧的冷漠;另一半却是透明的薄膜,像风干的花瓣,轻轻一颤,几乎让人以为它活着。

“它是活的吗?”米亚问。

“当然不是!”卡特笑了,语气里透着得意,“这是城里人做的东西,厉害吧?比真的还好!”

米亚用指尖轻轻触碰蝴蝶的翅膀。金属的部分冰冷刺骨,薄膜的部分却轻飘飘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还留有某种消逝的生命力。她盯着蝴蝶看了许久,心里却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为什么要做成这样?”米亚问。

“因为好看啊!”卡特回答得理所当然,“城里还有比这更厉害的东西!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城里……”米亚喃喃重复着,目光再次落在那条通向未知的土路上。蝴蝶在盒子里轻轻抖动着翅膀,透明的部分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仿佛活着,却又毫无生气。

第二天,货车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时,整个村庄都安静了。货车没有像往常一样装满羊群离去,而是带来了一个身着制服的陌生人。他穿过草原时,阳光反射在胸前的徽章上,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他脸上带着一种冷漠的表情,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这片低矮的村庄,几双困惑又畏惧的眼睛。

男人的出现让村庄陷入了一种低声的骚动。村民们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他们的窃窃私语像风吹过草丛,断断续续地飘进米亚的耳朵。

“是不是来要羊的?”

“这人和以前的不太一样。”

还有人嘀咕:“可能是城里来的人。”这些话语中夹杂着不安的疑问,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上前询问。

男人很快走进了村长的屋子,沉重的木门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米亚远远地盯着那扇门,胸口涌起一种莫名的焦躁。她不知道那焦躁从何而来,只觉得它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的手指抓住身旁的栅栏,用力握紧,粗糙的木头磨得她的掌心微微发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木门终于再次打开了。村长缓缓走出来,他的神情比平日更加严肃,目光从围观的村民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米亚和她的母亲身上。

“米亚妈妈,过来一下。”村长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米亚看着母亲慢慢走过去。母亲的步伐很轻,但肩膀微微塌着,像是驮着什么看不见的重担。她将围巾拉高了一些,遮住了下巴,手却紧紧攥着围巾的一角,连指节都泛白了。

男人没有在村庄久留。他在村口登上了货车,扬起的尘土再次遮住了地平线。村长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是城里的通知。米亚被选中了,可以去城里上学。”

村庄顿时陷入一种低低的骚动,村民们窃窃私语,声音像水面的涟漪一样扩散开来。米亚站在人群后面,没有动,只是看着母亲的背影。母亲站在那里,手仍然紧紧攥着围巾,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为什么是她?”等到人群散去后,母亲终于开口。

“这是他们的决定,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村长叹了一口气。

母亲没有再问,只是低下头,牵着米亚的手走回了家。一路上,她一言不发,手却越攥越紧,仿佛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回到家后,母亲从旧木箱里翻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米亚面前。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蝴蝶的标本。它的翅膀完整,柔软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没有一丝机械的痕迹。

“这是我昨天抓的。”母亲轻声说道,“你昨天和我说卡特有蝴蝶,我特意给你抓了一只,带着吧。”

米亚接过蝴蝶标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蝴蝶的翅膀薄得像一层轻烟,似乎一碰就会碎。她看着它,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既像是一种隐约的期待,又像是离别的忧伤,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蝴蝶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像是她的一部分,却也像是某种即将逝去的东西。

晚上,米亚躺在床上,反复拿出蝴蝶标本端详着。它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破碎。她想到昨天卡特带来的那只机械蝴蝶,两者之间的差异让她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时,母亲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坐在米亚的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像刻在岩石上的裂缝。

“米亚,”母亲轻声说道,“城里是很大的地方,和我们村子完全不一样。那里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也会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不好吗?”米亚问。

母亲摇了摇头,“不是好不好,而是……那里的一切都和我们不一样。它们强大,聪明,也……冷漠。”

米亚听不懂母亲话中的意思,但她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妈,为什么要让我去城里?”她问。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说道:“也许这是你的命。”

“命是什么?”母亲曾对她说,那是羊的命。可她不明白,这个词对她而言,与那只被送上货车的小羊,是同一种含义吗?

“命就是我们没得选的东西。”母亲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米亚脸上,“无论你将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记住,你的心里要留下一片草原。”

“草原?”米亚困惑地问。

“是的,草原。”母亲只是看着她,“草原是你出生的地方,是你能找到自己的地方。无论你去哪里,别忘了你从哪里来。”

米亚点了点头,但心里仍有许多疑问。母亲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米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握紧了手中的蝴蝶标本。

那一夜,米亚做了一个梦。她站在无边的草原上,天空是一片深沉的灰蓝色,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草叶的气息,低语着什么。她脚下的草软得像要将她吞没,远处是成群的羊群,像白色的云缓缓移动。土路从她脚边蜿蜒而去,通向一个遥远而光亮的地方,但她的脚像被草缠住了,怎么也迈不开步。

天上突然降下一只蝴蝶,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那蝴蝶的翅膀一半是透明的薄膜,像秋天落下的叶子;另一半却是金属的,反射着刺眼的光。

清晨的草原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雾气轻柔地飘荡,仿佛整个村庄都被包裹在一片朦胧之中。米亚站在家门口,手里提着一个旧箱子,蝴蝶标本被她小心地放在箱子里,像是最重要的宝物。

母亲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顶刚织好的帽子。那顶帽子原本还有一天才能织完,但母亲熬了一夜,在天亮前赶了出来。她将帽子轻轻地扣在米亚头上,手在她的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

“走吧,货车在等着。”母亲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微微低着头,像是怕米亚看到她的脸。

米亚抱住母亲,母亲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但她的手指没有动,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松开手后,米亚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又望向村庄。低矮的羊圈、斑驳的土墙,还有那条延伸到地平线的土路,都静静地躺在雾气里。草原上的风掠过,带起了泥土的气息,也摇动了羊圈的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母亲帮她把箱子递给货车的司机。司机的表情冷漠,像是在处理一件普通的货物。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势示意米亚上车。

“妈,我会想你的。”米亚站在车门口,回头看着母亲。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深沉而复杂,仿佛在送别的不只是女儿,而是某种她无法抓住的东西。

车门关上了,货车启动时卷起了一阵尘土。米亚透过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村庄,她看到羊圈上的木板晃了一下,看到栅栏上有个小男孩蹲着向她挥手,看到远方的羊慢悠悠地吃草,最后,她看到薄雾尽头,母亲的身影被雾气慢慢吞没,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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