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申有时跳起,“你都怀疑是那个男的设的套了,你还要往里跳?!”
“嘘,你小点声……”
何处枝回望一眼病床上依旧毫无动静、像是只有一副躯壳的妈妈,她好像多虑了,她们吵不醒她的。
她还是将申有时拉出病房。
“我只是怀疑,毕竟这一切太巧了……但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我要怎么办呢?车祸的事情官方已经盖棺定论了,肇事司机也没能在事故中活下来,我现在空口无凭的,能指认谁呢……”
“那剧场演员这个坑,你就不管不顾地往里跳?你忘了我们被精神控制的事情了吗?”
“那就是个狼窝啊!”申有时恨恨地说,“那里面蹊跷的事情可太多了,就单说我们在那的一下午,就无缘无故被戴上了控制的帽子,遇到了精神控制,在梦境里面被绑、被胁迫、被电击,好不容易在里面死了在现实里醒过来了,还要被保安追杀,虽说是被人救了,但那个女的也神神叨叨不明不白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你就非得往里跳?”
何处枝靠着墙壁,双腿像是被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毫无力气,她顺着墙,缓缓地滑坐下去。
“可是我需要钱啊……”
“写推文的路也被断了……我还能干什么……”
申有时想扶她的手悬在半空。
他看见何处枝双臂抱着膝盖,脸深深地埋了下去。
她像一只鸵鸟一样回避着现实的目光,可嘴里嘟囔的还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是的,她需要钱。
她很需要钱。
她的妈妈处于昏迷状态已经近一周了,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都不用说,申有时也知道,她想把妈妈送到更好的医院去治疗。
但这个愿望的前提是,她得有足够多的钱。
她需要的,申有时给不了。
他能给的,除了他微不足道的积蓄外,只有源源不断毫无建树的劝告罢了。
申有时不愿意再说了,他知道,当自己提不出更好的建议的时候,再多的建议都是阻挠。
他本不愿意再给她添堵。
“你再想想吧,想想你妈妈,”可是他出于惯性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也想想你那个爸爸……”
何处枝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盯着通红的双眼震惊地看着申有时,仿佛面前的人是个陌生的恶魔一样。
可是这恶魔,说出了最朴实的警告。
是啊,如果去了剧场当演员,不出意外的,钱是可以拿到了,可是她的位置也会暴露了,她和妈妈这两年的躲藏将变得毫无意义。
她们维持了这么久的正常生活,将在顷刻间被打回原样。
甚至,变本加厉的。
被泼粪的家,永远不停响的手机,被哐哐砸门的死亡威胁,东躲西藏的生活……
她不敢想,如果她的爸爸、或者那些借高利贷的人,知道她演戏挣了点钱的话,她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
“妈……”她跪坐在床边,“你是想一直这么睡着……还是想回到从前东躲西藏的生活啊?”
何文秀没有反应,她静静地睡着,紧闭着眼,像一尊安静的雕塑。
她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以此宣告她生命的熹微和绵长。
“妈……”
何处枝握住她的手,语气平缓得像被催眠了一样。
“要不你就……”
“处枝……”病房门被推开,申有时再次走了进来。
何处枝慌张地站起来,不敢看他,也不敢自己的妈妈。
她像是个已经拿起刀准备行凶的人,被骤然暴露在聚光灯下一样不自然。
“什么事?”她问道。
可是她感谢申有时及时的打断,将她拉回到了作为一个女儿该有的正常状态。
“我想到搞钱的办法了。”
申有时走近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发夹,深绿色的糖果形状,他将其生硬地别在何处枝胸前的发尾上。
“云悠能写爆文,我也能做热门视频,”申有时目光灼灼,“我不比她差。”
何处枝低头看自己的发尾,又抬头看看他。
她摸着那发夹,神色不明。
“这是公司前两天刚给配的,微型摄像头。”
“你疯了?”何处枝取下发夹拍在他胸前。
“我还有更疯的……”
“我不同意。”
申有时不管她的反对,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做自媒体的不止我们一家公司,想拿一手视频一手消息的公司多了去了,我们没必要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什么我们?哪里来的我们?”何处枝气极,“你完全没有必要跟我趟这一趟浑水!”
“剧场的保安要抓的人是我!我要救的也是我自己的妈妈!跟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何处枝突然泄了气,“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借完我钱,就回到你该回的生活里去吗……”
“你没有必要……”
“有必要!太有必要了,你知道十年前我妈是怎么没的吗?”
何处枝仿佛在听一个预言故事,她不敢想,他也曾经经历过她此时的痛苦挣扎。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失去你的妈妈,我帮你,你就当我是在帮小时候的我自己……”
何处枝不再多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不能恶狠狠地再次推开他然后说,这是我自己的妈妈,与你无关,你看清楚了……
她不能这么说。
她的私心也让她就此闭口。
于是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听着申有时的计划。
末了,申有时踌躇着提起:“到时候钱全给你……名字,只署我一个人的可以吗?”
“可以,”何处枝回答得干脆,“我只要钱。”
“但是……”
申有时听到她的这句“但是”,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的话……你被他们告怎么办?万一把你弄进局子了怎么办?”
申有时长吁一口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何处枝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又此地无银地摸了一下两边发尾的发夹后,终于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个她曾拼命逃出来的剧院。
“我找你们万池白,万经理。”她随意拦下一个工作人员,一字一板地通知。
“您是?”工作人员小姐姐眼里的犹疑只持续了一秒,“好的,您这边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去通知。”
不出何处枝所料,整个剧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纪律严明,井然有序,好像共享着同一个大脑。
她甚至看到上次追着她打的保安头头,这次也远远地对着她笑。
他们像巨怪章鱼的每一个触手一样,将剧场里的每一个角落牢牢掌握着。
何处枝甚至有些奇怪,这样森严的地方,她上次是怎样侥幸逃脱的呢。
“何小姐,这边请。”工作人员小姐姐脸上笑意盎然,示意她跟上。
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的目的,知道她要见的人愿意以贵宾的身份待她。
她们什么都知道。
何处枝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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