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慢啊……
时间像弹力绳一样,被狭窄的走廊拉长了两端,独留何处枝在里面度秒如年。
“处枝……”裘钟柔声唤道。
“嗯……”
何处枝茫然地抬头寻找声源,申有时和林梦雨则一齐看向中间矗立的那个身影。
“裘钟?你喊我?”
“嗯。阿姨手术会顺利的。放松一点,秦叔的职业生涯里没有失败的案例。”
“嗯。”
何处枝收到了裘钟的宽慰,也收到了申有时的笃定眼神,而林梦雨,也微微点头,给了她最温柔的一面。
她怀抱着人间最柔软的温度,重新以坚定低下头去,期待最好的结果。
“处枝……”那声音再次唤她。
“嗯?”
裘钟望着走廊对面小鸟一样蓬松的那人。
“阿姨手术成功的话,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何处枝朦胧的泪眼里终于有了笑意。
“手术成功的话,我下半辈子给你白打工都可以,一个愿望算什么。”
“一个愿望就够了。”
这时只有走廊上空的监控捕捉到了高马尾女孩愤恨的眼神。
手术室灯灭。
门外的阴沉木拐杖重新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秦医生……”
众人围上去,何处枝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再说不出任何音节了。
秦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
他双手握着拐杖头,用力杵了几下地面,终于开口。
“我秦某的职业生涯不会有失败案例。放心吧,丫头。”
秦医生爽朗的笑声冲淡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声音回荡在走廊里轰走每一份担忧。
终于,何处枝掩面而泣。
何文秀被推回病房之后,何处枝像一尊雕塑一般坐在她床前,捧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
妈妈瘦了,头发长了,皮肤白了,血色淡淡的,像一具洁白无瑕的躯壳,等待着被生命填满。
氧气面罩里,水雾漫起又褪去,何处枝在这一呼一吸之间,看见了生命的奇迹。
妈妈醒了。
何文秀双唇嚅动着,以微不可闻的声音昭告全世界:她回来了。
在距离车祸整整四十五天的昏迷之后,她重新唤起她女儿的名字。
“枝枝……”
“妈……”
何处枝扑跪在她床前,凑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直至她们眼角的泪一同滑落。
生活终于要回归正轨了。
属于何处枝平淡幸福的小日子终于失而复得。
何处枝和妈妈说了好多话,尽管妈妈只能发出几声轻轻的单音节词,何处枝依然兴致勃勃地从妈妈车祸讲到现在,她遭遇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妈妈听。
当然,有关空白剧场的事情她选择一带而过。
“我在星野大剧院找了份活儿干,当了个群演,比在公司挣得多,也更自由。”
何处枝掰着妈妈的手指避开她的眼睛。
“我新认识了几个朋友,人都很好,就是他帮我联系的医生,还借了点钱,你放心,我在剧场挣得钱很快就能还上。”
“到时候等你出院了,我就把剧场的工作辞掉,重新找个公司上班,我们母女俩还是过回原来的小日子,怎么样?”
何文秀呼吸平缓,目光清澈。
她的手指轻轻勾着女儿的手,回应着她的爱。
阳光在窗外转了个圈,何文秀轻推女儿的手指。
“饭……”
“你饿了?想吃什么我去买……”何处枝急急起身,“哦不对,妈你现在还只能挂营养液。”
“你……”
“啊我啊,我还不饿,再陪你会儿。”
何文秀闭眼摇头。
“处枝……”病房门轻敲了三下,裘钟从虚掩的门缝里探出头来,“阿姨你醒啦,我是处枝的朋友裘钟,借您的宝贝女儿用一下,我带她去吃饭。”
“嗯……”何文秀闭上眼睛,满意的轻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妈,那我走啦,很快就回来,你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儿。”
何处枝一步三回头,反复确认后终于轻轻带上门离开。
“坐。”
裘钟在医院南边五分钟路程的饭店定了位置,何处枝坐在窗边,甚至能望见住院部的大楼。
“今天他们不来,就我们俩,你看一下点的菜有没有不和你口味的……”
“都是我爱吃的!”
何处枝惊讶,她和裘钟明明正经坐在一起吃饭都没有几次,他居然每道菜都点的正合她胃口。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正式?”
何处枝看着饭店的环境,幽静,隐蔽,无人打扰的小包间,以及裘钟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裘钟踌躇着开口。
“当然!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何处枝犹豫,自己此时还处于负债状态,手里没有多余的钱,而妈妈刚刚手术结束,她也放心不下,最近一直陪床照顾。
若是裘钟的愿望与时间和金钱有关,这两样目前她哪一样都拿不出来。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何处枝心里忐忑,手上停了筷子。
“你先吃……”
裘钟盛了一碗虫草鸽子汤给她:“我这个愿望有点过分,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裘钟觉得自己周围总有一双眼睛盯着。
这种感觉是从上周,他从剧场接何处枝去医院见秦叔之后开始的。
那时在剧场观众席,人多眼杂,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在医院,人来人往行色匆匆,他注意力一直放在何处枝身上,他也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一到了傍晚,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总感觉身体侧后方有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他。
可是当他回头看,却空无一人,甚至身后只是一片空荡荡的广场,连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裘钟觉得自己并没有疑神疑鬼的习惯,在这世上,他也没有害怕的东西。
但这隐隐约约的被尾随感,追着他好几个日日夜夜,说不害怕但也瘆得慌。
直到前天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
他找到了那双眼睛。
林梦雨一直觉得裘钟从空白剧场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被困在剧场时那种坚毅果敢、冷酷寡言的战斗劲儿,出了剧场反而开始变得情意绵绵的了。
更可恶的是,林梦雨发现他的情意绵绵并未全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像一张大网一样,挥洒了出去。
而她林梦雨,并不是塘里唯一的一条鱼。
她怎么可能忍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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