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是一支并蒂莲花,原本在湖心,但现在,淼蛭改变了整个法阵的格局,我不知道湖心到底是在哪里。”法阵中的天地被淼蛭控制,谁也不知道颠倒了几许,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边界早已模糊。
林羽表示赞同:“淼蛭藏匿在水中无所遁形。水面就是世界的镜子,它随时可以置换。”
徐阳阳一拍大腿:“那我们就同时盯着水下和天上!”
时弈和徐珩越对视一眼,眼中都透露出赞同。
跟随着时弈的意动,千灵机化作一朵碗大的莲花,分明是坚硬如铁的材质,却散发出阵阵莲花幽香。
这样生动的高阶灵器,偌大个泫北也找不出几个,当真是惊艳了徐珩越三人一把。
更何况灵器多为矿石所炼,能发出花香的灵器更是闻所未闻。
时弈对高阶灵器操纵自如,更加证明她的炼器师等级不低。
时弈心态却十分平常,说:“它能吸引并蒂莲,你们在舟上蹲守,我去水里抓它。”
徐珩越抓住时弈的手腕,“一起。我有一颗避水珠,下水好受些。阳阳你们守在这里。”
“谢谢。”时弈说。
扎入水中两人才发现,水中并不像湖上看到的那样清澈,反而森冷得阴寒灰暗。
避水珠能让他们自在呼吸,却做不到防备汹涌的暗潮。
若非徐珩越这个大高个在这稳住时弈,这些浪潮都足够将她掀翻好几次了。
视线和行动双双受阻,两人寻找的格外艰难。
这些暗流撞得时弈蝴蝶骨上的伤口发疼,徐珩越专心致志观察周围的每一处,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时弈也不是个能开口说疼的,她被徐珩越拉着,跟着他的步子前进。
过了许久,忽然有数十道暗流环绕过来,朝徐珩越猛撞出去,徐珩越只来得及将时弈推开,后知后觉来了一句:“小心!”
时弈瞬间卷入了暗流之中,失去了避水珠的保护,黑压压的水如鱼群朝着她的身体挤进去。
时弈第一时间屏息,在激流中被冲撞地连眼睛都睁不开。
故而她根本不知道,十丈之外,徐珩越手握避水珠屹立在黑水之中,静静看着她被暗流卷走。
徐珩越没有告诉时弈,淼蛭最大的一个特点不是隐匿刺杀,而是分裂,尤其在水中,这个本领会强大十倍不止。
他们能在水中短暂分裂出不同的镜像世界,就像是一个又一个迷宫,你根本不知道那一个水面是真实的水面,直到最后被黑水彻底吞噬。
“如果你能活下来,那我或许可以认为你是真的。”徐珩越冰冷的眼神比湖水更加深幽,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继续去寻找阵眼并蒂莲。
许久之后,一双满是伤口的手从泥沙中伸出来,时弈狼狈的脸上升腾起如火的倔强和杀意。
徐珩越想借淼蛭弄死她这个假货,真当她不知道淼蛭的真正能力?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没有避水珠,她也曾是将寒霜之力修行到巅峰的人,雨雪冰霜不过是不同形态的水,想用水杀死她,可真是痴心妄想!
还好她的仙衣也是一件强大的护体法器,加上灵窍固守灵台,让她得以保持清醒,不然真受了这奸诈小人的算计!
湖中逐渐风平浪静,变得开阔起来,渐渐地,时弈忘却了自己是在湖中,而是走到了一处海天相接的纯洁之地。
她的世界拔地而起,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不,不是镜子,像是高耸的冰川,但冰川不及它清澈,更像是湖面!
那竖起的湖面将她及身后的一切都映照出来。
前进的路上,她看到了身后后退的一切。
很奇妙的感觉,那些负面情绪忽然就被抚平了。她情不自禁地朝湖面走去,这个过程很缓慢,很缓慢。
她的血液在沸腾,有什么飘渺的东西要从血肉中生长出来,在脑海中成型。
时弈干脆选择闭上眼去捕捉那一丝模糊的道义,时弈清晰的知道,这对自己很重要。
可还未等时弈勾勒一切,她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个黑影,正从竖起的湖面中朝她而来。
模糊的,熟悉的,却又危险的。
很奇怪,她像是看到了自己,于是毫不客气地展露出自己獠牙。
她手无寸铁,可无所谓,自己就是最大的武器。
那黑影像是心领神会即将会有什么场面,还有数十步的距离是便猛冲而来,时弈亦不慢!
来啊!
我不是没了灵力就引颈就戮的修仙者!我是时弈,我无时无刻不在强大自己。
谁都不可以杀死我,就算你同我如此相似!
骨镯散出灵光,跃跃欲试于这一战。
时弈并没有借助它,而是紧握自己的拳头,后脚深陷泥沙之中,随即挥拳暴起砸向湖面。
“嘭!”
“嘭!”
给我——
死!
双双发力之下,湖面如镜子般破裂,无数的水碎片化作无数的水镜,四面八方照映出时弈所有的神情。
她的恶、她的恨、她的不甘和她的勇敢纤毫毕现。
徐珩越无论向哪儿扫一眼,都是浓墨重彩的时弈。
“住手!”
“休得伤害少将军!”
林羽和徐阳阳的呵斥声将两人唤醒。
那朵苦寻的并蒂莲就在两人之间,而时弈的拳头即将砸碎徐珩越的喉咙,徐珩越亦是要用手肘顶碎时弈的心肺。
太近了,以至于那些震惊在对方眼中过于清晰。
杀了他!
杀了她!
从未收手留情的两人同时涌出杀意。
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水镜碎片将对方的真面目暴露无余。
这是她第二次不怀好意地朝他扑过来。
徐珩越心下了然。
或许多了些什么考量,徐珩越竟然中途收手,他踩着时弈的膝盖错开位置,这动作虽然将两人拉开一臂距离,却进一步将自己脆弱的咽喉暴露出来。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一般,那双漆黑的瞳仁只盯着时弈,阴沉狠戾地像头恶狼,仿佛引颈就戮的人不是他。
时弈眼中的冰冷碎裂,她迅速反应过来,还不忘本来的目的,用唇咬住了阵眼并蒂莲的花茎,而后改拳为掌,拍向徐珩越的肩膀。
机械合成的花香和冰凉的唇擦着徐珩越的喉结错开距离。
徐珩越游刃有余地点着水面回到小舟上,而时弈扑通一声落在水中。
随着几声哗啦水声,时弈咬着并蒂莲冒出水面,双手搭上了他们的舟沿。
徐阳阳踩住了时弈的手大骂:“你到底是何居心,带着我家少将军下水就算了,两个人突然出现在空中,二话不说就是要杀他!”
时弈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装模作样她很在行,眨眼之间就换了情绪,仰头清粼粼地视线看向徐珩越,没有半分心虚和慌乱,好像刚才的那些狠戾都是徐珩越的错觉。
“徐阳阳,让开!”徐珩越呵斥道,随后亲自将时弈从水中拉了起来。
徐阳阳还心有不忿,被林羽捂着嘴拉到角落里。
“抱歉,小孩子没分寸。”徐珩越亦是装的人模人样,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水下之事。
时弈不爱回应他,召回千灵机幻化做一把匕首,垂首在并蒂上细细雕琢。
很快,悬空湖的维系阵法就被破坏了个干净,四人被法阵弹到凌霜殿外,所有湖水顺着坍缩的路径汇成一道直冲入海的瀑布。
而其中藏匿的淼蛭没了空间阵法的保护,立刻被伏魔剑气察觉。长公主带人来得很快,剑气围剿,法器抓捕,淼蛭的结局已经注定。
天上传来魔种的尖叫,徐珩越却将目光落在了时弈的身上,审视、怀疑、猜测、杀意起伏。
他见时弈望着坍塌的湖面久久不语,便说:“这湖毁了确实可惜。”
“有些东西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毁灭,有所价值,就不可惜。”
时弈望着那条在创建造之时就预埋好的瀑布流径,淡淡说完后转身离开。
伏魔阵解除了仙京的禁锢,有人欢呼雀跃,有人奔走相告,重获自由的鸟儿奋力地闪着翅膀。
唯有他眼前这个人,寡淡寂寥,只身离去,像是从一个囚牢走向另一个囚牢。
“少将军,我们也走吧。”林羽说。
“嗯。”徐珩越三人往暂住的驿站走去。
恍惚之间他见了什么轻快的响声,是风带来的声音。
于是徐珩越停下离开的脚步,转头望向高高的凌霜殿,他望见大殿之中挤满了华贵璀璨的宝物,点缀着无数罕见珠宝的云肩披在喜庆的婚服上,精致的花树将它们支撑的饱满高傲,盛放的鲜花如火高傲。
那是一种极致的如生命般艳丽,盛放地甚至在烧灼着眼前人。
“少将军,你在想什么?”晚饭桌前,徐珩越三人简单地应付着,徐阳阳刨着碗里的饭,忽然看见徐珩越望着窗户外的水面发呆。
他在想,那个‘殿下’看向婚服时在想什么。
下午的时候,徐珩越就有那种感觉,那人面前的湖镜,从未被打破过。
所以她看似美丽可人,背影又那么清淡单薄,能如诉如泣地向他求救,也能用劲道十足的拳头毫不留情砸过来。
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南庭推出的替身。
这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无论如何,他要将这个高阶炼器师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徐珩越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就闪身离开,没给林羽二人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深夜,时弈早早躺在床上,却迟迟未能入睡。
花香浓郁地让她头晕,她推开窗户看着大片的凹陷才记起,悬空湖已经没了。
下午的一切再次回想。
她知道,徐珩越想让她死在湖水中,借淼蛭的意外,除掉一个没用的替身。
他们根本不在乎‘公主’的真假,要的只是一个足够有本事的高阶炼器师,如果她连淼蛭和一个空间法阵都对付不了,那么也无法达到徐珩越的想要的水平。
那头狡猾的恶狼,会拿她的死和仙京诡辩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时弈毫不怀疑如果她没能活下来,长公主必然会再寻出一个‘南庭欢’来。
毕竟她从未直接在徐珩越面前说明过时弈就是南庭欢,就算徐珩越这条狗恶人先告状咬起来,长公主只消一句那是我待着亲如姐妹的朋友即可。
他们以时弈的命做博弈,留有余手地玩弄着。
可时弈再也不是那个言听计从,一心正道的苦行僧了。
夜晚十分安静,只有落雪悄悄地飘着。
时弈披上外衣,径直去了长公主殿。
冤家路窄,恰逢罗音也在,她抱着琴站在公主身侧,一脸凝重,那琴上还有一根断弦飘着。
时弈扫了一眼,并不搭理罗音不忿的眼神。
“我要一头淼蛭。”她对长公主说。
“没了,最后一头有人要走了。先坐下喝茶吧。”长公主褪去白日华丽的衣裳,素净的面庞依旧带着王室冷冽的威严,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睨了一眼随口问:“你觉得嫁衣怎么样?”
时弈着眼于那杯袅袅热茶,并未接下,她沉默的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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