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前的承诺，我申明过，也给了时间许你们去查证。”
奥拉夫双眼盯着对面的玻璃幕墙，虽然看不见说话的人，但他确定自己的一举一动外面定然都瞧得清楚分明。
“当然，如果不想认账，你们倒是可以连同工厂土地也一并夺走，就如我的号角般。”
“奥拉夫先生。”答复的女声依旧平和，丝毫没有在意言语上的嘲讽，“巫灵协会的长老们已经确认过您的身份，只是调取书库资料还需等待手续完备。”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奥拉夫重新静默下来，用实际态度表明了拒绝再进一步的沟通。
玻璃幕墙外，看到这一情状的谈判官，一手捂住通话筒，一手竖起前臂制止了身后响起的低语声。
她稍作思考，明白己方掌握的信息还是不够，或者说，仅凭联盟政府给予的合法优待承诺，也许根本就不被对方所在乎。
‘这些掌握着超凡能力的人啊……’
内心的感慨无法随意宣之于口，谈判官放弃了继续交流的尝试，在简单告知申请进度后，她在上官的允许下，关闭了通话设备。
……
高照明度的会议室里，谈判官汇报过自己的分析报告，在奥拉夫照片后贴上了一枚“自我中心”的黄色标签。
转身准备回到座位前，她又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手在标签下逐字手写到“非反社会人格，共情能力薄弱，拟属第二层次”。
堪称印刷体的黑色字迹显露在白色的背景板上，被在座的众人看入眼中。
“通过近两天的观察，可以发现目标人物交谈过程中能够清楚明白所有问话目的，但他仅对与其相关的先知问题作出回应，而对于例如受害学生情况、事件影响严重程度等则毫不在意。”
最后陈述完这段主观看法，谈判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她的旁边，作为后勤部话事人出席会议的后勤副部长，正一心二用地翻看着传导至终端上的资料。
而收到了同一份资料的行动部长秘书，则与其相对而坐，同时以指敲击桌面，警告下首与会的众行动队长们保持住耐心。
诚如外界依据名字对理事会两大部门产生的固有印象，负责了大部分文书及辅助工作的会内后勤部门，战斗力不如奔波在对抗诡秘污染灾难第一线的行动部门，可相对的，入职行动部门的刺头也要更多、更加难以管束。
待两个部门的长官俱都看完了新收资料后，后勤副部长抬起下巴轻点汇报板的方向，率先开口道：“目标人物你们都接触过了，符合反社会人格的情感冷漠、自我中心、行为冲动等特点同时，又具备片面而不准确的共情反应，即理解行为却完全忽略他人感受。”
他用更加直白的总结式话语，将谈判官的汇报和板书内容概括了一遍，然后才摇着头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恐怕就算我们得到了巫灵协会的支持，也很难让这位原始神明的先知进行配合。”
“我们为什么要等他同意配合？”
闻言，尚未待自己部门的长官发表过看法，行动三队的队长凯恩斯就忍不住脾气暴躁地开了口：“蓝星的原始神明们早已不复存在，神殿坍塌，神墓毁坏，就连当初坚定的信徒都倒戈了泰半改信仰外神，而剩下他们这些借着遗迹珍品宝具的余辉勉强能够一战的老顽固，居然还在关键时刻穷讲究。既然他为难我们，我们又何必同他讲客气？”
“为难？凯恩斯队长，你是这么想的？”诧异于凯恩斯的用词，后勤副部长皱眉道。
这名将制服衣领都扣得严丝合缝的后勤官员发问完，不耐地朝前拉了拉领口，看着对面还想要再次发言却被身旁人眼疾手快拦下的凯恩斯，他本就皱起的眉头这下锁得更紧了。
他环顾了一眼对面神态各异的几位实权队长，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正前方的行动部长秘书，坦言道：“奥拉夫是一名标准的神明先知，不管是他的能力还是行为模式。或许，你们将之当作去年接待过的精灵族先知来看待，会更能平心静气的面对这一切。”
“那是一位余威犹在的神明，祂认可的先知如果想要特意为难，恐怕我们是无法安然将那枚号角连同所有者一起带回来的。
我们现在与其说是在等待那位先知的同意，倒不如看作是在陪他一块静候神明残留意识的松懈。”
斟酌再三且点到即止的描述，让会议室内原本浮躁的气氛瞬间冷肃。
“别开玩笑了！蓝星神话传说里的那些，难道不是早就都死透了么？”
琢磨再三，终于明白过来后勤副部长意思的凯恩斯，摸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花臂纹身，心底冒起了一股子凉意。
只要是宇宙中的智慧生命体，没有谁可以无视神明的影响，祂们危险而又迷人，存在的每一刻都被关注着，永远能够成为隐秘交谈的话题。
当尼古尔星的理事会众人被最新推测到的可能性震惊之时，陶四叔家里，相司简同陶凯瑞关于神明的闲聊也还在继续。
陶凯瑞说完了神纹相关的事，又兴致勃勃地讲述起诸多关于外神的传言。
围绕着其所信仰外神真知展开的聊天，或许因为谈论地点的不适宜，亦或是因为参与者的特殊，终究是不期然地招惹来了某个存在。
在好友言及外神真知伊始，相司简便察觉到了异样，脚踝边漫上来的冷意，于一次又一次的提及神明时，渐欲浸透入骨。
他下撇的视线余光里，能够清楚瞧见非常浓厚的阴影。
不可名状的巨大暗影，扭曲成肢体模样，长短不一的指头，一会儿聚成四个，一会儿又裂变成六个。
餐厅外的不远处，彩色玻璃花窗上的白鸟仿若死物般紧密贴合于残画中。
为了避免主动挑起麻烦，相司简迅速地用精神力给发出询问的三位神兽丢下一句“不论发生什么，在我同意前不要出来”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收拢起游弋在周遭的精神力。
不论本应在地下室的存在为何会再度上到地面，他当下只希望对缠绕着自己越来越紧的阴影尽量避免刺激。
想起之前拼着被撕裂吞噬掉一部分才成功逃脱的疑似巨人神的追击者，还有接连受伤的伯奇与穷奇，相司简对陶家召请来的那位凶残程度是毫不怀疑的。
他维持着倾听的模样，假装无视了脚下阴影好一会儿，才终于成功将分散在外的精神力触角都约束进了体内。
涌动的阴影在相司简完成这一切的瞬间，便反应过来祂跟丢了那一直充满诱惑力的目标。
因着主体意志的约束，作为神明分体响应召唤的高位存在被约束着不得去主动攻击普通智慧生命，在一阵激烈波动后，祂终是泄气般地从缠绕物上坠了下去，并重新沉入了地底。
相司简感受到腿部逐渐的回暖，清楚危险已暂时解除，他松了一口气，又给神兽们报过平安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还在口若悬河的好友身上。
此时的陶凯瑞，已经将话题从神纹讲到了信仰神明，甚至连带着外神四大派系偏向都说道了一遍。
及至两人用完早餐，保姆机器人上前清理餐桌时，陶凯瑞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越来越偏向八卦传言的聊天。
他想起清早时父亲的叮嘱，开始计划接下来可以安排的活动。
在将尼古尔星少有的几个自然景点从脑海里排除后，陶凯瑞点开了随身携带的光脑终端。
数张邀请函率先弹跳到界面上层，扫开秘书审核过的商业合作类，又在剩下的私人邀请里排除掉各种聚会，最终被留下的是一份拍卖会邀请帖。
“今天下午的拍卖会，要去么？”下划翻看了眼主办方和会场地点，陶凯瑞又补充道，“索斯比拍卖行的，就是售卖爱尔修斯雕塑本体的那一家。”
相司简闻言，确认道：“我在上次的调查资料目录看到过，索斯比的竞拍品似乎大部分来自蓝星？”
陶凯瑞：“差不多吧，毕竟星盟十大拍卖行几乎都是背靠某一种族发家的，索斯比的掌权家族是人类，货源也大多出自人类星域，发掘于蓝星的遗迹品更是被联盟政府指定交由其独家出售。”
新纪元之后，离开起源星的人类再想踏上蓝星的土地，并不容易。除了持有资格的遗迹科考团队和人类联盟官方特定管理部门，其他人均无权私自前往人类初始母星。
此举即是保护也是限制，同其他起源星安然存续的种族一般，为了对抗诡秘污染，严格管理本族拥有的珍品宝具流向，不论是已挖掘的还是待发现的，都非常重要。
相司简在接手阿兰朵星时，便已经了解过有关蓝星科考资格的事情，彼时考虑到突然出现的十二兽以及自身情况变化，他对阿兰朵星的资格也曾有过新的设想。
“这种大交易行举办的拍卖会，在我家乡倒是没有见过。”
相司简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以前老师总说有机会要带我们参加蓝星科考项目，实地去亲眼看看遗迹风貌。虽然不知道会是何时，不过能够先接触下来自那儿的拍卖物，也是不错的了解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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