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只有角落里映着一盏微弱的灯,人影幢幢,显得当下这个场景越发诡异。
王以鹤看到应枕时,面上显然十分惊讶:“你还没走??”
而施遥听到后就更惊讶了:“我都还在这儿,他怎么可能走?”
王以鹤又转回来问:“你和他一起来的?”
施遥没忍住说:“……那不然我翻窗进来的吗?”
王以鹤有些懵:“我以为是我忘锁门了。”
施遥比他更懵:“就算你忘锁门了,我也不至于趁机偷溜进来吧??”
这个奇特的脑回路。
——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她感到有点眩晕。
也不禁怀疑,被催婚催上头的男人是不是同时也丢了脑子。
她看起来难道像是什么偷摸的不法分子吗。
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施遥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覆盖过来。
带点松雪的冷淡。
是应枕。
施遥的后背莫名僵了一瞬,同时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转头把他一把拉走的冲动。
——但她也知道这样做十分不合时宜。
因为原本在不远处已经乐呵呵开始帮王以鹤收拾东西的妈妈,虽然没听见他们刻意压低声音的交流,但是看见了这一幕。
很显然,在她看来,施遥和应枕在一起时看起来亲近得许多。
她立刻明白自己刚刚是误会了。
于是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抬手揪住王以鹤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小枕,事业有成,同时也不耽误自己的婚姻大事……你有什么用……”
王以鹤还在努力嬉皮笑脸,哎哟求饶。
而应枕已经笑着收下了这个夸奖,甚至还延迟地问了个好:“杨姨今天怎么过来了?”
这位被他称为“杨姨”的人慢悠悠地松开了揪着王以鹤耳朵的手,转过来看向应枕,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就是跟他过来看看——小枕啊,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过来做顿饭。”应枕笑道。
杨姨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施遥,话里止不住的满意:“你们俩可真配。”
“……”
施遥实在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什么,不过能肯定的一点就是——
她又被误会了。
和前几分钟不同的就是,换了个误会对象而已。
照应枕这个缄默不语的意思。
该不会也是想找她帮忙假扮女友吧?
难道杨姨在催王以鹤的时候也会催他?他也有被催婚的苦恼?
这就难办了。
毕竟是甲方。
况且她还是一个合格的乙方。
——但也绝不能无限制满足对方的无理要求。
于是她瞅准时机,迅速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我跟他们只是朋友。”
杨姨瞬间停下来,有些惊讶:“都是朋友?”
“是的。”
“那还带你回家吃饭?”
“……”
“哎呦姑娘——不用害羞,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
施遥偏头看向应枕,示意他解释一下。
应枕挑了下眉,说:“是朋友。杨姨,别吓着人家。”
一听到这话,杨姨似乎更不相信了,声音亮得很:“怎么连你也不跟我说实话——这我还看不出来么,你俩肯定不一样!”
施遥:“……”
您还真是看不出来。
她看见应枕眼里明晃晃的几个字。
——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
但除了施遥自己,显然有个人比她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王以鹤忍不住喊:“你们早就认识啊?!”
施遥:“……”
糟心。
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王以鹤紧接着又一句:“妈你别乱凑对!他们不可能是你想的那种!”
施遥忍不住点点头。
心里赞叹他终于聪明懂事了一回。
而杨姨,原本还是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当场给王以鹤就地正法。
但所谓家丑不外扬。
施遥没能看到她教育儿子的景象,因为王以鹤被她拉上楼了。
——只是偶尔能听到从楼上传下来的惨叫罢了。
施遥听得心惊,拉起应枕就走。
上了车后,她才看见他手里的图:“居然还真是纸质的啊。”
“那不然我……上楼拿电脑?”
“……”
“临时想起来还有个这个,等会回去再给你发个电子版的。”
“好。”施遥接过他手里的图。
应枕稳当地启动车子,忽然出声:“虽然你说你忘了,但我还是想说一下。”
施遥心一跳:“说什么?”
“之前原本只是离开一段时间,所以觉得自己就算没来得及和你说似乎也没关系,只是没想到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是我的错。”应枕的声音温沉如水,话音消散在空气中。
外面的夜更深了,衬得应枕的侧脸也不太清晰,模糊成了一片。
施遥抿抿唇,应:“没关系。”
回去的路程很短暂,几乎没几分钟就要到了酒店门口。
出于刚刚提到的话题,施遥不太想再和他单独待下去,本来斟酌着想开口说还有事不陪他去停车场了,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见应枕把车停在了酒店附近的路口处。
她愣了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说了声“再见”后就迅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转瞬间,天上又忽然开始飘起了雪花,施遥裹紧羽绒服,觉得脖子上有嗖嗖的冷风袭来,浸得人全身发冷。
——她今天忘了戴围巾。
说来也奇怪。
以前她那么怕冷,绝对不会忘记戴围巾和帽子,可是越长大,忘得越多。
也就记得身上给自己多穿点了。
施遥在积雪里终于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过来关上车门的声音。
她脚步顿了下,回过头。
应枕也下了车,两人隔着中间这辆黑色的车,静静对视了几秒。
施遥看见他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没了车子的遮挡,她又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围巾。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这个行为的含义,应枕已经来到她面前,抬手给她绕上了围巾。
温暖的感觉瞬间袭来。
但施遥的脸被冷风吹得僵硬,有点笑不起来:“……就几步路。”
应枕把围巾给她系好后,又顺手往里掖了掖,才缓缓开口:“我还有话没说完。”
“没关系。”施遥应得很快,像是想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听我妈说,当时他们是直接把你带走的,你肯定也来不及和我说,而且那时候通信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人走了就真的走了……”
而且你本来也就是要走的,毕竟你的家人都不在这。
她垂下眼,碎碎念说着,没注意到眼前的人神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是再抬眼时,看到了一双黑沉如墨的双眸。
应枕笑了下:“怎么长大了更会骗人了?”
语调有些温柔,施遥很少听到他这么说话。
她不免微微怔了下,才说:“那我早就长大了。”
“当时说是我那亲生父亲在国外重病,让我出去看看,我就去了,没想不回来,房间的东西也没有带走……只是后来人走了,然后发生了挺多事情,就没回来。”应枕语气始终和缓,像是叙述一件十分久远的事情。
又说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淡薄又疏远。
施遥下意识想到了许思雅之前给她说过的那段“八卦”,原来都是真的。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施遥从小认识应枕时,就知道他只有一个妈妈。
在她的记忆里,阿姨温柔又漂亮,只是身体不太好,整日里看着有些忧愁,但施遥很喜欢找她说话,总觉得能学到很多东西。
后来阿姨走了。
整个过程里,应枕成熟得不像一个小孩,只有夜深人静时分,她不放心溜过去陪他时,才能在黑暗中看到他通红的眼眶。
记忆被翻腾出来,她的心脏仍旧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抽疼,这大概可以称之为“心疼”。
她其实一直也谈不上怪他,只是不太愿意提起。
而这会更多的是小孩心气儿,加上太久没见,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真的怀念过那段纯粹的日子。
但后来他说回来找过她。
施遥忽然问:“那你回来怎么也没……让我知道?”
“看你过的挺好,就没出现。”应枕语气平淡至极。
施遥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劲,于是礼尚往来问了句:“那你呢?过得好吗?”
“挺好的。”应枕说。
“那就好!”施遥点点头。
应枕:“……”
沉默片刻。
施遥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了。”
知道你不是故意不和我说的。
知道这么多年你没有忘记过。
……
雪越落越大,两个人站在雪地里将近十分钟,她后知后觉地想,其实好像可以进车里说话的,也就是他们,非得在天寒地冻里,说清楚从前。
不过效果显著。
施遥觉得心里开阔了不少,今天原本就是想把过去尘封,而现在是倒成了真的放下。
那会在屋子里被她打岔糊弄过去的从前,终于在这一刻,清晰起来了。
她不在意应枕话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是什么,因为总归不会是太好的事。
从前她总是什么都要问清楚,结果什么也问不到,现在她学聪明了,知道每个人都习惯掩饰自己,掩饰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往。
那就没必要非得点破。
她听到这些解释就够了。
况且对于应枕这个闷葫芦,让他解释还不如让他去撞墙。
所以。
施遥满意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那些落在上面的雪倏地扫落,弯着唇说:“我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应枕挑了下眉:“谁要和你当好兄弟?”
施遥沉吟片刻,征求他意见:“那好姐妹?”
应枕:“……”
施遥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赶紧顺毛:“好朋友好朋友。”
她低下头,把脸往围巾里蹭了蹭,说出的话都带有漂泊的白气:“那以后我可是有关系的人了,你可不能让我在外面受欺负。”
应枕看着她,弯起一点唇角,忽地抬起手放到她头上,往下压了压:“谁敢欺负你?”
雪粒子不断落在她的头发上,他的手停滞一瞬,很快揉了上去,然后簌簌的雪花飘落下来。
施遥:“……”
虽然她听了这话还挺感动的。
但她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弄乱她的头发!
她恶狠狠地抓住他的手,小声威胁道:“你最好把这个习惯改掉,否则我就……”
应枕显然不在意她说的话,慢悠悠问道:“否则什么?”
施遥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顿时有些泄气:“暂时没想出来,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你。”
她原本觉得自己算是放了句狠话,没想到应枕看着挺乐意地说:“行,最好一直都别放过我。”
施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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